寒酥不禁(127)
作者:章句小汝
阿宁看了眼地上孤零零的草蝴蝶,忍住没去拾。
她起身跪在陆母身前,“娘,孩儿不孝。可我心有所属,不想今时草率嫁人,此后抱憾终生。”
说着,又抬起头,“娘,您知道薛子易的,当初是您和爹爹同王府定下的亲事啊。”
陆母一哽,“你这样说,便是埋怨我和你爹早早给你定亲?”
阿宁连忙摇头,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定下这门亲事是看你二人般配,可他辽东王府如今身陷囹圄,子易又要守孝三年,阿宁,你要为娘看着你为了他耽误年华吗!”
阿宁不想惹她娘生气,可如今不说开,日后若在有这种事,更是难理。
她咬唇,眼神清明,一字一句道:“娘,我心悦薛子易,我等他。”
“住口!”陆母拍案,拂下的杯盏摔碎,一片碎屑迸起划破阿宁的手背,又冒出血珠。
陆母手一抖,颤声问道:“阿宁,你是非要执迷不悟了?”
阿宁眼中蒙上水汽,颔首应是。
陆母颓然坐在圆椅上,苦笑道:“你自幼便懂事,哪怕再难受也不会让我们担心,可如今...如今怎么就如此了呢?”
又忽然想起阿宁是从去年冬时起便屡屡违抗亲长,而那时一切皆无异样,除了...
她瞳孔微颤—除了那时候终于回家的长子。
陆母手心发紧,心中惶惶,“难道、难道真的是佛祖降罚,你因着我们的私心来这世上,如今便要我们还债了吗?”
阿宁听得云里雾里,心中浮上一层慌乱。
“娘您在说什么?”
第88章 囹圄
堂下寒风凛冽, 阿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说..我说”陆母眼睛发直,盯向阿宁的眼睛里带了些悲哀,“祸福无门, 惟人自召, 善恶之报, 如影随形。”
阿宁觉得她娘有些不对劲, 连忙扑了过去,紧紧捂住陆母冰凉的双手。
“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适逢陆霁云赶到,听到里面的声响破门而入。
陆母被门口的日光晃了下, 待看清身前的兄妹二人满脸焦急,长叹了口气。
上天赐予她一双好儿女, 可自己却为了私心害得小女儿孱弱, 如今便是要她赎罪, 也是应该的。
“阿云,你看着你妹妹。近来上京不安稳,莫叫她出事。”
陆母摸了摸阿宁的发顶,“既然不想看这帮公子, 那就缓缓。”
说完,抬步离开屋中,只留下满肚子疑惑的兄妹二人。
阿宁被陆霁云搀扶起身,只觉得爹娘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们, 抬头见陆霁云端丽清俊的面上也是迷茫, 更觉得奇怪。
好在她娘总算没有揪着她再去相看,阿宁偷偷松了口气。
陆霁云笑她滑头, 轻点阿宁额头, “先回房,苏苏说过几日邀你出去玩。”
苓术茶楼身靠皇商陆家, 又占据上京城十曲九巷月梁桥绝佳的地段,之前在阿宁的手里时已是热闹非凡。眼下经过近一年的修缮经卖,已经一跃成为上京最为显著的一处茶肆酒楼。
岑苏苏带着她来这儿后,还未来得及上楼又被北司的人匆匆喊走。
谢缨此前不在,杂物堆积如山,连带着手下的人也是一样忙碌。
阿宁无奈,看岑苏苏风风火火地提刀就跑,不禁发笑。
十六岁的姑娘正值花期,莹润明亮的杏眸弯弯如月,明媚如初。狐裘胜雪,这般纯净的颜色若是穿在旁人身上只会觉得不足,可在她身上,纤薄之外遍布日光的冷俏。
风稍略过,蝴蝶振翅,竟是惊心动魄的清艳。
“那是谁家的姑娘?”
秦硕忍不住驻足,看茶楼前那抹白色。
上京姝色颇多,却不见有这般惊人的颜色。
秦东来顺势望过去,心头一跳,“是鹤卿公子的妹子。”
秦硕一惊,与同样震惊的晏阙对视一眼。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阿宁,之前只觉得这姑娘生的好,与陆霁云有七分相似。可眼下一瞥,竟是从未见过的天人之姿。
听闻她跟着薛敖回了辽东,也不知这一年经历了什么,竟变得如此白璧无瑕。
姑娘似乎要进茶楼,又听到桥边有人喧闹,踮脚去看,又抬步前往。
秦硕瞪了眼眼睛发直的秦东来,他早便知道秦东来对陆家女的心思,可这女子身上牵扯的势力过多,他弟弟心思简单,绝对不算良配,况且...
秦硕瞥了眼目光深沉的晏阙,听他幽幽道:“陆鹤卿与老七交好,他这妹妹倒是可惜了。若我日后...倒也不是不可以。”
“殿下,慎言。”
晏阙不耐地摆手,死死盯着阿宁的身影消失,才冷笑出声:“你不必担心,陆家富可敌国,谢慈生那疯子又对她极为上心,我不会去招惹。不过我倒是好奇,薛敖护这姑娘像恶犬护食一般,怎会放任她来上京。”
想起去年蔺锦书的及笄礼后,因着羞辱阿宁而被薛敖追着咬,晏阙眸色转深,“这疯狗如今封王,倒与我们不同,只是不知道能活多久。”
辽东薛氏手握重兵,若能争取到这方势力,必然如虎添翼。可惜薛敖恣睢狂傲,不与皇室子弟有所交集,这也是景帝信重其的原因之一。
“薛家世代镇守边关,如今薛王爷杀了布达图,陛下命他斩草除根也是情理之中。若是北蛮被攻下,薛家...功高震主。”秦硕点到为止,见晏阙若有所思,他凑首道:“小谢候近几日时常被传唤殿前,也不知是为何事。”
晏阙眉心微蹙,“父皇如今信重他,连我和老七都要靠边站,谢家倒是走了条好路。”
想起宫中暗报,前日午后景帝留谢缨和谢长敬在寝宫中呆了几个时辰,直至传唤晚膳。
晏阙不禁猜想,天子留近臣,怕不是为了传位诏书。
他抬头望向白茫茫的天色,暗道快要变天了。
阿宁脚步轻快,见桥对岸人影拥杂,站在人群外踮着脚尖去看。
溶月挡在身前,一只手臂隔绝人群,“姑娘,你别被撞到了。”
阿宁朝她笑笑,听眼前的喧闹愈来愈大,心中着急。
前方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春风楼。
自回京之后,阿宁便一直记挂着青姨和圆圆,后来听闻春风楼被七星阁的人收押,还是谢家出面力证其清白,才将此处保了下来。
今日开楼,上京城的文人雅客蜂拥而至,将桥边堵得水泄不通。
“今日春风楼开楼,感谢诸位老友来此相聚,还请大家手执客牌,莫要拥挤,以免踩伤。”
阿宁闻声望去,是云枭轻站在二楼栏杆内。她虽在大理寺走了一遭,可精神头却是极好,眼神清明,颜色艳丽,叫人不忍移开眼睛。
溶月轻声道:“姑娘,我们没有客牌,还是先去茶楼吧。”
阿宁颔首应好,正欲转身离开之际却被拦下。
春风楼的小二引他们从小门进去,阿宁抬头望去,是云枭轻不经意间的一瞥,笑容里带了些默契的熟稔。
这不是阿宁第一次来春风楼,之前上京略卖案,她获救后便被谢缨安置在此处,可眼下一看,春风楼内的装潢倒是有了很大的变动。
阿宁轻抚屏风上的刺绣,心道这针法锦缎,应当是西南的鹃烟世家,这般置于屏风上,真是财大气粗。
“早前与西南那几家绣房有过来往,他们看重春风楼在上京,故而送了许多屏风过来。”
云枭轻放下果盘,轻轻扫过浑身戒备的溶月,笑着拉阿宁坐下,“阿青带着圆圆回了青州,想是要几日才会回来。多日不见,你倒是长开了。”
饶是见惯了佳丽绝色,可她还是不免被眼前女孩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