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怜卿记(46)
作者:催墨浓
裴出岫搀着林知秋起身,替他洁了双手和嘴角,他有几分羞赧,许是顾忌身旁还有御者。
十六倒是对主子的私事漠不关心,三口两口就着水囊啃完手中的干粮,便靠坐在车前等候。
待到日暮低垂,她们赶到离都镜府最近的小县城投宿。
县城栈舍亦是昏暗逼仄,好在明日便进府城,将就一夜也就是了。
她要了两间客房,付了定银,店家是个中年妇人,肤色粗粝偏黄,眉眼看着还算和善。
客房许久不曾住客,有股淡淡霉味,她打开老旧的窗户吹了会儿风。
依旧是沐浴过后,店家送来饭菜,食盘里有半只烧鸡、山野蕨菜还有几个饱满发白的馒头。
此县城地处偏远,尽管她付的定银不少,可是这样的菜色还是好得令人有些意外。
裴出岫将食盘放在桌案上,掰开馒头凑到鼻端轻轻嗅闻,眉头刚要拧起,屋外又传来一阵扣门声。
来人是十六,他穿戴齐整,应是时刻戒备着,脸上难得有几分着急。
“主子,这饭菜中下了迷药。”
裴出岫望了一眼榻上的林知秋,来到屋外轻轻掩上门,“你是如何发觉的?”
“店家见我孤身一人,先将饭食送来我这屋,我拿到北门院外试了野狗,那狗方吞下片刻后便晕厥了。”
她打量了眼面前的影卫,他始终低垂着头,乌黑的发遮掩着面颊,只露出一双墨黑湛亮的眼眸。
“你从前为何人做事?”
听见她的问话,十六似怔楞了一下,飞快抬了眼又低下头,轻声开口道,“从前家里闹灾,流落在外,被乌衣巷收留,杀人换口粮。”
乌衣巷从前听师傅提过,是比不鸣堂还要闻名的私桩。
“后来呢?”
“不想杀无辜的人,就逃出来了。”他说的很轻巧,可过程定然不那么容易。
想到白日里那些无礼的猎户,裴出岫皱起了眉,“既然已经自由,如何又入了浮香阁,身为影卫或许也要动手杀人。”
“我不会做别的活计。”他淡淡地回道,“何况白日那些人是死有余辜,不过为了避免被官府追究,我未伤及要害。”
“你做得很好。”裴出岫眸光露出一抹赞许,他比她以为的还要机敏睿智。
那店家被十六拿后院的舀水的麻绳捆了,烛火映着后厨刀刃的寒光,那妇人这时倒吓得如同拔了毛的鹌鹑,“二位大人饶命,小的只是看两位公子样貌好,想给家里女郎娶个夫郎,没有旁的心思。”
裴出岫望了眼灶上还未收拾干净的白色药末,拈在指腹微一端详,的确是用来药畜生的劣等迷药。
十六请示她,“主子,这店家该如何处置?”
裴出岫净了手,对他低声道,“她必然不是头一回做这等腌臜事,关到柴房待明日进城后扭送官府吧。”想了想,又吩咐十六,“她家中有女郎,想来是同伙,夜里小心一些。”
十六点了点头,从前在乌衣巷从未有人在意杀手的安危,他一时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三人皆未碰饭菜,裴出岫望着厨屋内还有面粉同新鲜的野菜,动作熟稔地和面切面下到锅中。
十六的那碗摆在他屋子门口,待她回到房内,林知秋已经倚在榻上困倦得睡着了。
听见她进屋的响动,男人睁开眼眸,神色带着醒来后的慵懒,“出岫方才去了何处?”
“去后厨煮了些面条,知秋可别嫌弃我的手艺。”话虽这样说着,却是搀着男人缓缓摸索着在桌案前坐下。
她将面碗端到他面前,拿过筷箸放在他掌心,这些动作现在已能做得得心应手。
林知秋举着筷箸,左手摸着温热的碗,抿了抿唇,“出岫亲手做的,我又怎会嫌弃。”
从前跟着师傅在外,她有时吃醉了也顾不上她,裴出岫不得已学着照看二人。如今却觉得能为林知秋做这些她甘之如饴,一点儿都没觉得堂堂小王爷为男儿下厨有何不妥。
单看外相,的确是普通至极的一碗面,清汤素面上码着青菜和鸡蛋,鸡蛋煎得有些过火候,边缘都有焦黑。
她自己低头尝了口面条,微微皱了眉,“似乎盐放少了。”
林知秋还未动筷,闻言又悄悄地扬起嘴角,拾起筷子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碗里没甚滋味的面条。
味道虽然清淡,可胜在心意,也比过从前吃过的山珍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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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宫中,跟着二皇女行至宣武殿门前,柳承筠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内了。
宫灯曳晃,有宫卫把守门前,凤煊对他轻声细语地笑道,“雪天宫辇行得缓,皇姐从长明殿过来还需得一些时候。你怀有身孕,母皇与父后看重,若是害了伤寒,本宫可担待不起。”
殿内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柳承筠以为她不敢对他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遮遮掩掩反倒惹人注目,遂整了宫服肃着容颜,仰首挺拔地走进宣武殿。
内殿的门本是敞开着,待得她二人入内,却是砰得一声重重阖上了。
柳承筠瞬时如受了惊吓的猫,倏然转身朝门口疾步过去,却被凤煊一把攥住手腕扯了回去。
“太女夫怎么方来就要走,莫非是嫌本宫招待不周?”
“二、二殿下,您要做什么……承筠已是太女的正夫,您深夜将我挟持来此,就不怕陛下追究起来……”
“母皇追究?”凤煊挑起长眉,鹰眸深深地凝着他惊惶的面颊,“所有人都瞧见是你主动走进宣武殿,如何成了本宫强迫于你?”
“你!”柳承筠恨恨瞪圆了眼眸,下意识地护着小腹,慢慢向后退缩。
“从前你装得一副胆小柔弱的模样,本宫还提不起兴致,如今看来筠儿是既有心机又有脾性,对极了本宫的口味。”凤煊调笑一般轻撩起他一缕发丝拂过鼻端,而后眯起眼眸,眸中掩不住瞧见猎物时的高昂。
“二殿下。”柳承筠当真惊骇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凤煊竟会妄为至此,他僵着身子偏过头躲过她凑近他脖颈时吐的气息,想着法子引开她的注意力,“当年之事,您不也得了好处,林知秋是京城才华样貌都是京城一流,他如今的妻主不过是个小小医女,难道你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放手了?”
凤煊知道他是在故意拖延,也不与他多言那裴出岫的事,“刺啦”一声已经撕开了他身上的披裘,“林知秋再美质,如今在本宫怀里的人是筠儿,何不享受这当下的欢愉。”
柳承筠咬破嘴唇,想到太女温和的面容,猛地拔下髻上的金步摇刺向二皇女。
那尖锐的尾端堪堪划破凤煊的眼下,鲜红的血溅上海棠形状的玉髓,眼见凤煊醉酒以后兴奋得眼眸泛红,恐惧之下他慌不择路地反手抵上自己的脖颈,“二殿下,你别再逼我……”
下一刻,那步摇便被凤煊劈手夺过,扔在远处的地上。
“你再挣扎也是无济于事,不如乖乖从了本宫。”
宫服被褪到肩头,露出底下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就在柳承筠心胆俱颤要与她鱼死网破之时,外头响起了一道通传声。
“太女殿下到。”
凤煊醉得有些迟钝,柳承筠趁她不备,飞快地拢起衣衫推开她往外奔去,发髻都有些松散,他顾不得外头正在落雪,径直扑进方赶到院中的太女凤烨的怀中。
内殿的门重又阖上,凤烨瞧见他衣衫不整从屋内跑出来的样子蹙紧了眉头,褪下身上的外氅裹紧怀里瑟瑟发抖的男人,一言不发地往宣武殿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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