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祥(21)

作者:紫邑


南宫姣转身就走。

卫瑛一下慌了,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膝行上前拉南宫姣的衣摆,“主上,主上我知错了,您不要……”

不要对我失望。

南宫姣停住,面上不忍,又按捺着。

这小子自个儿的命都能不当一回事,指望有一天她给他收尸吗?

“出去,跪两个时辰再进来,把你脑子里的水给我倒干净了。”

卫瑛听令,对她的服从刻在他的骨血里,仅在她的安危之下。

松开手,苍白着脸,道:“是。”

阶前青砖平整,卫瑛寻了个不挡门的角落,跪得笔直。

南宫姣在里面透过窗看。

刘延武送进来一盏茶,“小公主也别生他的气,这小子啊,是生怕您出事,连自己都不顾了。”

南宫姣接过,叹息:“我何尝不知呢,可我一向让他们以自身性命为上,若连命都丢了,谈什么尽忠。培养他们,教他们习武,不是用在这上头的。”

刘延武在一旁的圆凳坐下,陪着他的小公主。

澜淙提溜个人不知从何处进来,绕到前殿看到卫瑛,震惊到呆住,人都忘了放下。

一瞬简直怀疑世界颠倒,不是一向,跪在外头反思的人,都是他吗?

怎么今天成了卫瑛了?

天上下红雨了?啊呸,天下雹子了?

想不到啊,他卫瑛也有今天,让他以前天天教训他,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呐。

澜淙昂首挺胸走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有个人,清了清嗓子,让这人脚着地,拽着袖子把人牵进去了。

转角时偷摸着和侍女打听,宫侍自然缄口不言。

这也不妨碍他兴致高昂,回话的声音都格外嘹亮,特意要让外面那个人听到。

“主上,这就是那个乡野大夫,他说他或许知道。”

“哦?”南宫姣回头。

……

“少主,泗垣说没先让他看腿疾,倒是问了件奇怪的事。问有什么偏门的法子是仅凭脉象就能害人、一击即中不留活口的,泗垣说是……”

司空瑜猛然起身,与青衣人异口同声,“蛊毒。”

司空瑜急问:“泗垣人呢?”

“说是被澜瑛阁带走为那人治腿疾去了。”

腿疾多年,不可能偏偏急在这一时半刻。

只能是蛊毒。

如果澜瑛阁真的与公主有关,那有危险的,就可能是公主。

司空瑜披上衣服往外走,“你可看清了他被带去哪了吗?可是往宫里来了?”

青衣人怔了怔,“少主您做什么去?”

见司空瑜步伐丝毫不慢,直接追上去拉他,压低声音,神情惊恐,“您疯了?为何要管这世俗之事,尤其是宫中事!”

司空瑜停下脚步,依旧温润宽厚,可坚定的光芒从他整个人身上透出来,青衣人的心重重往下沉。

他的目光仿佛透过眼前,看见了王朝早已腐朽的根基,“你也知道,乱世将至,过往的规矩,就一定适用如今吗?”

青衣人急急辩道:“几百年来谷中超然于世间不沾世俗,其中不乏乱世,少主就定要为一人破戒吗!”

“为一人?”司空瑜匪夷所思,“我救人性命就是破戒?救一人如何能改变乱世之局,还是……”

司空瑜沉沉看他,犀利得让人无所遁形,“你知道些什么?”

青衣人懊恼地抿唇。

司空瑜肯定道:“她在这乱世天象之中。”

青衣人破罐子破摔,“少主,如今您也知道了,泗垣也送过去了,她多半不会有事,您还是执意要插手吗?”

“我不放心。”司空瑜不假思索。

……

“蛊毒?”澜淙失声。

窗外卫瑛听到,惊得站了起来。

“你说的可真切?你该知道,澜瑛阁应征之人,胡言乱语有何后果。”南宫姣眯起眸子。

泗垣从容不迫,“依描述,我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也说了,只是可能。

却是唯一的可能。

那么多人,只他一人能说出推测,本身就不简单。

“你详细说说。”刘延武开口。

“昔年走乡行医之时,我曾去过南疆,知道一种蛊毒,可以人体气味引诱,按个人脉象以不同毒草毒虫饲养,一旦蛊成,不必专人投蛊,蛊虫自身便会寻着目标的气味入体内寄生,使寄生之人气血耗尽而亡。”

卫瑛在殿外,抬步又停住,顿了顿,跪回了原地。

“此蛊专为对付难以近身之人而设,蛊虫目标小,令人防不胜防,且不会暴露下蛊之人。蛊虫一旦进入体内,与宿主血脉相融,再无引出的可能,只能日日衰竭。”

“可有解决之法?”

刘延武问。

南宫姣心底浮现尘埃落定的了然,这才像是松大监的手段。

“只能提前提防,用药改变脉象,如此,即便中招,也可有法子引出。否则,只能以换血之法延续性命。”

“如何用药?”南宫姣神情淡淡地望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大夫,仿佛其中所论之人并不是她。

泗垣稍稍躬身,“劳烦诸位,可有笔墨?”

刘延武将他引至桌前,铺好宣纸,侍候笔墨。澜淙也凑上去看。

只有南宫姣,不仅不看,还挪开了视线,看向了窗外,窗外卫瑛模模糊糊的身影,与刚才一样挺拔。

她猜得到松大监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不惜动用宫中禁术。

他想要一场悄无声息,无需损兵折将,且名正言顺的皇位更迭。

被如此对付的,定还有三皇子,只是不知究竟是否也与蛊虫有关。

三皇子周身护卫严密,与松大监相比不遑多让,德妃与镇国大将军将三皇子看得比眼珠子还严实,无论脉案还是气味几乎不可能得到。

没了阴损的法子,无非是刺杀之流,行不行,就看松大监的本事了。

有镇国大将军,南宫姣并不担心因此坏了她的筹谋,反倒是蛊毒……

“小公主,小公主?”

南宫姣回神。

看到刘叔面带忧虑,“小公主可要用这药方?”

南宫姣伸手,刘叔将纸转了个方向,递到她手上。

南宫姣于医药所知不多,只知这上头的药并不常见,甚至有几味她从未见过。

似乎……也不是。

南宫姣抬头,“将前些日子司空殿下送的熏香单子拿过来。”

澜淙左看看右看看,才知使唤的是他,对上南宫姣的眼神,讪讪笑了一下,忙跑了出去。

熏香单子呈上来的一刻,泗垣视线一落在上面,定睛看清,顿时眉头微动。

这不是自家少主的字迹吗?

还真是熏香单子?

看向南宫姣的眼神顿时不同。

当年少主入谷修习时,医药之学天纵奇才,唯独熏香学不进去,他陪着少主不知挨了多少罚,到最后,连制毒都后来居上,大有所成。

他再清楚不过,要少主写一张熏香方子,可比让他开百张药方都难。

看这密密麻麻的香名,他都不敢想,这些熏香方子,是少主废了多少工夫才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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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诱人

却成了佳人手中随意拿来对比的单子。

也挺好,起码再不用担心少主无欲无求,改投佛门。

怪不得突然让他应什么澜瑛阁的征,合着落点在这儿呢。

那他可得把这个公主保护好了,要是一不小心让这公主被害死了,少主怕不是得要把他给吃了。

泗垣看南宫姣对比得认真,也不慌不忙,香料与药材本就有些重叠,仅凭几个相似的药材名字,暴露不了他。

南宫姣不动声色地将两张纸一并递回,“去吧,就按他说的。”

刘延武犹豫,他信不过这个应征的大夫。

他知道澜瑛阁的情报点遍布江湖,履历中处处有迹可循的已算是极为可靠,可万一,万一松大监布局多年,这人是他的爪牙,那么小公主喝下去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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