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如练(75)

作者:羞花掠影


说着,掌柜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幅画像。

画上的女子眉眼含笑,姿容清卓,笔墨勾勒得当,宛若真人,赫然是她。

若非十分熟悉,就算画工再如何了得,只怕也绘不出半点儿神韵。

“他在哪儿?”辛如练问。

掌柜笑指:“二楼左转第三间,天字一号房,这风大雨大的,夫人这一路来都淋湿了,要不先沐浴一番?”

“不必。”辛如练拒绝了掌柜的好心,直接上了二楼。

来到天字一号房门前,辛如练忽然有些不敢进去,伸手敲了敲门。

屋内的人似乎才睡下没多久,乍然被敲门声吵醒,声音朦胧惺忪:“谁?”

第57章 席东月,我知道是你

虽然阔别近两月, 但辛如练还是能听出,这是宋砚清的声音。

微微一怔,随即推门进去。

屋中烧了炭火取暖, 辛如练一进去便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不再有冻得直发抖的感觉。

窗户留了条缝, 是用来透气防止炭火过旺出事,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窗棂上, 清脆又富有韵律。

辛如练绕过正中的山水屏风,直奔床榻处去。

室内昏暗,灯烛已熄, 辛如练挑起帐帘,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天光,便见一人卧于其间,锦被压到脖颈处, 盖得严严实实, 面色憔悴苍白,可见病态。

彼时那人也正看过来,侧脸偏头之际,眼角泪痣斜飞入颊, 墨发披散, 铺了满肩满枕,更衬得几分羸弱之态。

“夫人?”宋砚清见到是她, 眼底的睡意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惊喜之色,“东月前儿传信说是夫人不日便到, 我还以为会晚些时候,不承想夫人这么快便来了。”

视线触及辛如练头发衣服湿漉漉的一片, 浑身不住滴水,宋砚清语气都带了几分焦急:“夫人身上怎么全湿了,外面下这么大雨,夫人可是冒雨赶来的?”

他想撑起来给辛如练找件衣服换上,但眉宇微蹙很是吃力,才一动作又跌了回去。

“别动。”辛如练制止他的动作,顺势坐去了榻沿。

到底怕过了寒气给他,辛如练只坐了一点边缘,坐下去前还拂了拂被褥,尽量不让自己弄湿被褥。

目光不断在他脸上游移,很想在他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眼前之人眉眼柔和,说话也是温声软语,没有一点儿锋芒凌厉的模样。

除却眼角泪痣一点,和席东月完全是两个人。

辛如练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对自己的猜想有些怀疑。

若宋砚清和席东月是同一个人,那么现在这一幕又该怎么解释?

她和赵断鸿分头行动,她往东走,赵断鸿追着席东月往西走。

就算席东月有通天的本事,时间上也来不及。

可若宋砚清不是席东月,为什么又这么巧?

偏偏让她在一线天撞见他。

偏偏二人都在同一处位置有痣。

就连脸部大小都一样,长六寸半,宽三寸八。

这也是她无意间发现的。

在客栈时茶漪娘子说什么都要给她做件衣裳,于是便取了尺子为她量体裁衣。

她想起当时在宋府,阿姊和宋砚清因为脸部大小一事曾动用尺子量过。

那时阿姊本想借机发难来着,却不想被宋砚清成功化解。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脱口而出自己的脸长宽几何,便有意无意记下了这组数据。

于是趁着茶漪娘子给自己量尺寸,使了别的借口将赵断鸿和席东月的脸都不动声色量了一遍。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席东月脸的长宽和宋砚清分毫不差。

每个人的脸型大小都有所不同,就像赵断鸿,许是年纪未到,他的脸量出来和席东月相比要小一些。

能做到毫厘不爽的,她也是第一次见。

于此,她更肯定宋砚清和席东月是一个人。

但是,现如今宋砚清在他面前,席东月尚被赵断鸿追踪,就算追丢了,赵断鸿也该来和她汇合才是。

然而现在赵断鸿并没有出现,也就是说,席东月还在他的追踪范围之内。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们本身就是两个人。

“夫人?”宋砚清半天没听到辛如练说话,不由得唤了一声。

辛如练忽地探向他的颈侧脉搏。

平缓、微弱,和习武之人并不相同。

席东月的武功他也见识过,能和赵断鸿打平手,甚至隐隐压过赵断鸿,可见武功不低。

容貌不一样,声音不一样,身体状况也不一样。

手腕一动,又碰了碰他的发丝。

是干的,没有半点儿潮意,不像是才从雨中赶来的。

收回手,辛如练对上宋砚清的视线,问道:“席东月是谁?”

宋砚清似不明白辛如练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问起他,愣了愣,不过随即笑道:“夫人和东月见过了吧,应该也注意到他和我有一样的泪痣。”

想起往事,宋砚清眸底都带了几许怅然。

“是这样的,有一次东月受了重伤,误打误撞入了府进了我的房间,我瞧着他和我眼角都有一样的泪痣,和我那么像又天差地别,我生来身子骨就不好,缠绵病榻苟延残喘,他立身江湖来去自由,天地浩大不必困顿任何一处。”

“许是为了自己那一点不甘心吧,既然我无法去看山河浩瀚,便让他代替我,于是我瞒着父亲给他包扎医治,东月也是个讲义气的,知道我的情况后也很是动容,我们二人也算是惺惺相惜,便结为了异姓兄弟,私底下常有来往。”

“这次我随同大福寺方丈苦行修度,迟迟未归是为去一线天采药,父亲早些年受了不少罪,身上有些陈年旧疾,那日丫鬟匆匆将我叫走便是因为父亲犯了病,我辗转到这里却不小心害了病,东月知道后便让我在这里休整,他则替我去一线天采药。”

怕辛如练产生心理负担,宋砚清并没有说去一线天是为了给她找药引。

不过也不算是骗她,去一线天也确实有为他亚父寻药的原因。

亚父身上的毒一日不解,他便一日不得安。

辛如练听他将事情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一时无话。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几乎找不出任何漏洞。

可她仍然觉得其中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被宋砚清可以隐瞒了下来。

知道多说无用,辛如练从身后的小篓子里掏出黄鹂鸟,将它放到宋砚清身旁。

黄鹂被她护得很好,外面风大雨大,它待在篓子里,羽毛半点儿未湿,甚至睡了一顿好觉。

此时被她拿出来还有些迷糊,摇摇晃晃扒拉着辛如练的手不肯放。

辛如练轻轻推了推它,示意它到宋砚清身边去。

她并不是喜欢向别人讨要东西的人。

那日她故意让席东月把黄鹂鸟送与她,其实暗自留了个心眼。

人能说谎,但动物不会。

乡书既然是席东月一手养大的,即使对方再怎么伪装,它也能察觉。

现在,她就要用黄鹂验证宋砚清到底是不是席东月。

黄鹂被辛如练推到宋砚清身边,歪着头看了看,爪子一转,把尾巴对准了宋砚清,扑棱翅膀间,一点黄白之物便落到了锦被上。

辛如练眼皮一跳。

这黄鹂不亲近宋砚清也就罢了,居然还在他的被子上……

宋砚清倒是不以为意,反而笑了:“这是东月的乡书吧,小家伙可爱是可爱,但就是素来都不怎么待见我,每次见到我都摇头晃脑地干坏事,也怪我没什么动物缘,想和它亲近亲近都不行。”

黄鹂似听出了宋砚清说它坏话,扯了他的一根头发丝解气,随后又在被子上蹭了蹭,确定蹭干净了才飞回到辛如练肩头。

辛如练看了看黄鹂,又看了看宋砚清。

黄鹂对宋砚清的态度和对席东月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面对宋砚清时,乡书傲慢又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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