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如练(2)
作者:羞花掠影
夫君。
这是她的夫君。
是她没拜完堂就奔赴战场撇下的夫君。
也是她迄今为止只见过三次的夫君。
初见,她救了他。
再见,她嫁了他。
现在,她要杀了他。
副将一手挟持文丛润,一手拿弯刀抵着他脖子,刀刃锋利,肌肤白皙,压在文丛润的脖子上很快便见了血。
见辛如练真到了自己面前,全程没有耍花招,副将不由得哈哈一笑:“想不到战场上威风八面的辛将军也会为情爱所困,还真是……”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辛如练指尖微动,一柄短剑自手臂护甲脱落,直刺向文丛润心口。
人还未动,剑已先出。
短剑贯入文丛润胸口,没有片刻停滞再从后背穿出,又毫不迟疑地捅进副将心头要害。
不偏不倚,一剑穿心。
不多不少,一击致命。
速度之快,副将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手里的弯刀不受力松了松,两眼瞪着辛如练,瞳孔放大满是震惊。
温热的血抛洒在辛如练额角,顺着眉睫砸落,眼前立刻被晕染红了一片。
那是她夫君文丛润的血。
文丛润嘴角的笑意甚至还未消散,胸口的血顺着剑柄不断翻涌,在衣襟上开出潋滟的花,一如当初穿的嫁衣鲜红,鲜红得刺目。
伴随着辛如练手起剑落,她身后一直盯着这边动向的将士齐齐出动,趁着大燕敌军群龙无首,包抄合歼。
两军厮杀。
号角声凄凄呜咽,战马阵阵嘶吼,刀枪碰上剑戟,冷兵器发出的声响铿锵森然。
不断有血飞溅,不断有人倒下。
辛如练首当其冲,不再看文丛润,劈手夺过副将的弯刀,转身投入战场,和大燕兵士殊死搏斗。
此次战役长达半年,打到现在双方都是强弩之末,三千人对战敌军一万人,硬拼是万万不能的,只能智取。
还未正式开战前辛如练就已经和部下约定好,以斩杀敌军首领为信,举全军之力歼灭大燕敌军,誓死捍卫大齐国土。
原本是要取他们鹰帅性命的,今日不知怎的,未见鹰帅,领兵的是个狄姓副将。
不过不管是谁,辛如练要的只是领头人的命。
这是她的计。
她料到了敌军会在今天诱她投降,也料到了敌军会不择手段,唯一的意外就是没料到文丛润会被擒。
血色席卷天地,尸骨堆积成山,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新伤旧疤叠拼如潮。
累、疼、麻木不断冲击四肢,眼皮沉重头脑混沌,倒下的那一刻,辛如练恍惚记起半年前自己回京述职。
江天雨幕中,白衣书生撑伞自风雨中来,伞上青竹俏枝,伞下公子独立,春雨如油,长风送袖,他背衬一蓑烟雨,眼角泪痣点化出无边风月,翩翩如似画中仙。
几个无名匪贼见书生生得贵气,又是独自一人,便生了歹意,拦住白衣书生想要抢些钱财。
白衣书生对上匪贼没有露出半点惧怕之意,得知匪贼为财,当即从怀里掏出几本书递过去。
“书中自有黄金屋。”
声音温润,一如他的人,像是无瑕的美玉,嘈嘈切切融在这一方春雨之中。
递出去的书本翻看的痕迹很重,东风乍起时吹开了前面几页,里面勾勾画画做了很多笔记,字体隽秀温雅,其形如鹤,其韵如竹,任书生的衣角和鞋袜都湿透了,书本也完好无损。
匪贼不识字,听得白衣书生此番话顿感被羞辱戏弄,怒从中起,当即就要取书生性命。
路过的她正好瞧见这一幕,想也没想抄起手里的油纸伞就奔了过去,以伞为器,飞雨连绵,转眼便将几个匪贼打趴下送官府。
白衣书生受了伤,许是受了惊吓昏迷不醒,她只好把人带上,让随行队伍的医师好生瞧看,想着等人醒了再送走不迟。
只是人还没送走,白衣书生苏醒后,抓着她的袖子,一脸认真:“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音色尽褪,眼前浮现的画面一转。
天气晴好,春风和煦,书生换上了大红喜袍,素来只穿白的他在喜服的映衬下仙气不减,更多了几分难以诉说的魅色,仙与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契合。
书生牵着红盖头下的她,眼底蕴满了一江春水,唇角始终勾着,弧度如月色升晕,笑意似花树堆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正要夫妻对拜之时,圣旨来了。
大燕来犯,敌将鹰帅点名让她迎战,否则大军压境,屠城掠影。
迫于压力,皇帝只能下旨让她速速带领三万将士赶往前线。
军情紧急,她顾不得再多,掀开盖头领旨,身上的嫁衣都未来得及换,当即点兵,整装待发。
翻身上马那一刻,她自觉对不住书生,便回身冲他道:“待我回来,定给你补一个完整的婚礼。”
书生追了出来,暖阳之下嫁衣如火,灼得人的心也似着了火,心口莫名火烧火燎的疼。
她高坐马上,书生立于马下。
一马之隔,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书生眼角泪痣微微湿润,眸中笑意淡去,化为晕不开的浓浓忧色,紧抿成线的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半晌只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手指:“好,我等你平安回来。”
容色消去,画面再变。
下一刻,硝烟四起,书生被大燕副将持刀抵在身前。
她手里的短剑刺入他的胸膛,贯穿整个心口。
利刃与肉丨体接触的声音犹在耳畔,血染红了他的雪色白衣,毫不留情将他淹没吞噬在这一方战火中。
那一瞬,书生眼里满是惊诧、不解和震荡,泪痣点血,最后熔成一柄尖锐的利剑,直把人刺痛。
第2章 你将会是朕的皇后
喉头一甜,辛如练猛地吐出一口血。
“阿练!阿练?太医呢,还不快给朕滚过来,阿练要是有事朕要你们全部陪葬。”
迷迷糊糊间,梦境消散,头昏脑胀不已,男子急切的声音钻透耳膜,一阵轰鸣。
辛如练不适地睁眼,早上的阳光裹着靡靡的暖,穿过窗棂窸窸窣窣落在香炉之上,香烟氤氲缭绕,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不是在战场上吗?
为会在屋里醒来。
身上酸痛如刀割,辛如练拖着沉重的眼皮,皱着眉快速扫视了一圈自己所在。
殿内金碧辉煌,金为柱翠为梁,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处处透着华贵之气。
不远处的地上还跪了一地太医和伺候的宫女太监,个个低着头耸着肩大气不敢喘。
辛如练眼皮一跳,瞬间明白过来。
这里是大齐皇宫。
还是皇宫里皇帝的寝宫。
辛如练挣扎着就要起身。
床榻前身穿华袍的谢景谙见她醒了,急忙把她摁住。
“阿练快躺下,你重伤未愈,切记不可乱动碰到伤口。”
他的力气极大,换作平时辛如练还能不受他的压制,如今带着伤浑身无力,辛如练只能被谢景谙强制压着躺了回去。
视线落到谢景谙身上,一席华袍绣着飞龙图案,威严肃重让人不敢逼视,龙章凤姿的脸庞如刀削般棱角分明,挺拔俊逸,气质独绝,只是眼底乌黑,略显憔悴,紧皱的眉头凝着山雨欲来的阴沉,散发出来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辛如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会醒来。
更没有想到,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大齐的帝王——谢景谙。
见辛如练不再反抗,谢景谙阴郁的脸色迅速隐去,坐在床头虚扶着辛如练,转头递给她一杯热茶。
“阿练你没事就好,这群无用庸医竟让你躺了七天七夜,迟早得拖出去砍了。”
此话一出,跪了一地的太医急忙磕头请罪。
辛如练拧着眉,原来自己已经昏迷七天了吗?
嗓子有些干哑,辛如练欲伸手接过谢景谙手里的茶顺一顺,谢景谙却绕开她的手直接喂到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