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如练(132)

作者:羞花掠影


很苦, 不是药物的那种苦,而是难受得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栗。

原来, 难受到极致是这样, 不是痛,不是想哭, 而是恶心,恶心得直想吐。

辛如练闭了闭眼, 但是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起她的娘亲和晏行舟。

漫天的雪,一地的血,让她分不清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喉头发痒,辛如练侧头欲吐,但腹中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

一阵的干呕惊动了外间的宫婢,燕汝见状连忙点了灯进来。

见到辛如练满脸痛苦,额角浸出冷汗,燕汝忙去扶她:“娘娘。”

辛如练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借着烛光落到燕汝身上。

女子身着宫婢服饰,容颜素净,五官虽然没什么记忆点,但组合在一起很是清秀可人。

“你是……燕汝?”辛如练忽然觉得她有些眼熟。

只要是她见过的人,她都有个大体印象。

而眼前这个女子,恰好是她认识的。

燕汝颔首,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娘娘,是我。”

辛如练忽地苦笑:“我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个身份再见到你。”

当初燕汝被她那个好赌的爹卖到了窑子里去,燕汝聪明,逮着机会逃了出来。

结果半路遇到贼寇山匪,见她生得秀气,说什么就要抢了她进山去。

她当时路过,就顺手把她救了下来。

只是她那时遭了暗算,背上挨了一刀。

事后燕汝说要追随她,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但她并没有接受。

因为那个时候她便决定要盗虎符,上战场。

燕汝要是跟着她,结果和被买进窑子,又或是被山匪抢进山里没什么不同。

她给了燕汝一笔钱,让她离开京城找个活计,好好生活。

却没想到,会在大齐皇宫里见到她。

她还称她为娘娘。

辛如练心头一梗,说不出什么滋味。

早该知道的。

谢景谙怎么可能会立别的女子为后,他那偏执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辛如练强颜欢笑,越笑,心底就越疼,眼泪都要笑出来。

燕汝看得心疼,眼里泪水也在不住打转,忙制止她:“姑娘,别笑了。”

这次她没再喊她娘娘,就像当初一样,唤她一句姑娘。

当时辛如练救下她,她被吓得抱住她直哭。

明明辛如练背上受了伤,却还强忍着疼痛,也是这般轻声哄着被吓哭的她:“姑娘,别哭了。”

而现在,时过境迁,哄人的换成了她自己。

说的话也变了,不是叫她别哭,而是叫她别笑。

现在这样,哪怕是哭一场也是好的,强颜欢笑只会伤她自己。

辛如练笑是不笑了,但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就像婴儿还在母亲肚子里那样。

疼,身体又开始疼了,却远比不上心里的疼。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就像还在战场上一样,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一个人扛着,忍着,不叫人发现她脆弱的一面。

“檀儿。”谢景谙一进来就看到她这个样子,急忙把她拥入怀中,“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没有人能再分开我们了。”

他一来,燕汝就乖乖退去了一旁。

辛如练紧紧抱住自己,把头埋在膝盖上,自顾自地躲他的触碰:“别碰我。”

他的触碰让她无比难受,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谢景谙按住她的肩膀:“檀儿,你听我说,很快就是立后大典了,到时候没有人能再伤害你,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谢景谙。”辛如练抬起头,视线落到他身上,眼底无神。

以往她都是称她为陛下,唯独这次,她叫了他的名字。

谢景谙抚上她的脸,动作极致温柔:“我在的,檀儿,我一直都在。”

辛如练撇开脸,让开他的动作:“回不去了,我们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

以前她尊着他,敬着他,因为他是君,是帝王,所以她恪守臣子本分。

可是到最后她得到了什么?

家破人亡,昔日的战友为她而死,麾下的将士受她连累,护着她的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她想护着的全都化作了泡影。

她累了,不想再继续过着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这种被人操纵着,像个傀儡一样的生活,她受够了。

只有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上,她才能做自己的主,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不是的,檀儿,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以前是我没本事,所以才让你和我分离如此之久,可是现在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将你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檀儿,相信我。”谢景谙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和她额头相贴。

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次她难过时,他都会和她头抵着头,说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知心话。

“你看,谢景谙,你连我的名字都叫错了。”辛如练嗤笑一声,有气无力,“我是辛如练,不是宣青檀。”

是要让他血债血偿的辛如练。

不是他要迎娶的皇后宣青檀。

谢景谙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你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说着,他的手指按上辛如练的睡穴。

只要再等上三天,他和她就能回到过去,像以前那样。

没有文丛润,也没有宋砚清,更没有晏行舟。

只有他,和她。

替辛如练盖好被子,谢景谙眸色忽然冷了下来,扫到一旁的燕汝身上:“怎么伺候的?”

燕汝伏地而跪:“奴婢知罪。”

经历过山匪事件,她现在什么事都能泰然处之了。

只要想到曾经有人对她说过:“姑娘,别哭。”

再怎么让人胆寒的场面她都镇定自若,从容应对。

就像今天在殿内那样,红袍太医在她面前人首分离,她也不怕,不惧。

谢景谙揉了揉眉心:“废物,自己领罚去,别死了就行。”

燕汝应诺,起身便退了出去。

谢景谙挥灭灯火,脱了外衣鞋袜也上了榻,拥着辛如练沉沉睡去。

时隔多年,她终于回到了他身边。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人把她抢走。

辛如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谢景谙已经离开了。

有宫婢进来服侍她用膳,辛如练眼尖地发现,这个宫婢不是燕汝,很是面生,像是新来的。

宫婢见到她打量自己,便开口道:“奴婢非鱼,是陛下特意挑来伺候娘娘的,燕汝姐姐受了罚,近日恐怕不能再跟前侍奉,就由奴婢来照顾娘娘一切事宜。”

辛如练没说话。

说是照顾,只怕是监视还要贴切一些。

她在榻上躺了两天两夜,身上很是酸痛,便想着起身活动活动。

非鱼上前扶她,一手搀起她的胳膊,一手握住她的手。

说是握,其实也不然,因为非鱼的尾指在她手背划了好几下。

有袖子遮挡,外面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非鱼这个举动看似无意,但辛如练发现她似乎在写字。

就像先前她和晏行舟一样,在一线天的暗道里,在城隍庙的草垛子背后,手挨着手,以指为笔,以掌作纸,无声写着各自想说的话。

辛如练神色如常,心里却感受着非鱼在她手背上落下的一笔一划。

她写得很快,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总共两句话。

第一句是:我是宣青檀。

第二句是:宋三公子救了我。

两句写完,辛如练已经由她扶着坐到了摆满了饭菜的桌子旁。

她的面上虽然不显喜怒,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她心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也是知道如今的局势的。

谢景谙既然敢把她公然带进宫,让所有人都当她是宣青檀,那么想必真正的宣青檀早就被他解决掉了。

她完全没想过现在正主会出现在她面前,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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