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如练(123)

作者:羞花掠影


相反,更像是长期握笔写字导致的。

想到先前晏行舟还是宋砚清时,她曾对比过文丛润和他的笔迹,当时便留了个心眼。

什么样的人会在左手留下茧子?什么样的人又会故意把左手上的茧子打薄抹除?

这必然是要掩盖什么。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晏行舟握笔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辛如练:“练儿……”

没等他说完,便有小厮来报。

因为段无痕的死,戎督军奉命请辛如练走一趟。

这戎督军自然是戎炎。

至于奉命,奉的是谁的命也显而易见。

辛如练看了看天色,天才放亮。

这么早就来,看来他那边是有所准备了。

“练儿。”这次晏行舟倒是没了之前的心虚,听闻此事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去。

戎炎和辛如练不对付的事他也是知道的,更别说辛如练被褫夺军职后戎炎被谢景谙提拔重用。

戎炎摆明是谢景谙的人。

他不能让辛如练独自涉险。

辛如练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无事。”

谢景谙要是对她下手,当日段无痕把她诓到营帐里就动手了。

至于戎炎,她虽然和他不是一路人,但也清楚他这个人的性子,他先前既然能放她离开,事后自然不会揪着不放。

“我去去就回。”辛如练道,简单收拾了一下,拿上段无痕的剑便出去了。

自从段无痕死后,她便把这把剑随身带着了。

和杀死文丛润那次不同。

虽然都是一剑穿心,但文丛润死后,她再也没有碰过那柄陪了她十几年的贴身短剑。

当初提着短剑上花轿,抱着令牌入宋府,她把短剑拿给小厮,让小厮把它递交给宋砚清看。

事后宋砚清,也就是晏行舟把短剑又还给了她,就像她中毒醒来后,把藏剑簪交还给她一样。

只是她再也没碰过那柄短剑。

默默把它埋在东郊小院的梅树底下,再不让它现世,如同把文丛润的遗骨埋在哪里。

而段无痕这把剑她留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愧疚?念想?警示?

通通都不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总觉得剑在,人就在。

似乎只要她叫到他的名字,他还能高声应和一句末将在。

曾经最好的战友用他的死来劝诫她,她又怎么能让他失望。

辛如练握紧手里的剑,心底五味杂陈,只是转身那一刻,视线在晏行舟写了小词的纸上落了落。

晏行舟眼底忽然有些酸涩。

字不用写了,话也不用说了,她已经知道了。

他以为他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他就是文丛润。

也曾想过她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唯独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清晨,这么平静,这么猝不及防。

想到这里,晏行舟忽地笑了。

练儿何其聪明,他都没发觉自己露馅了。

寻常人大多是用右手写字,且只能用右手,可他不一样,他左右手都能用,且两只手的字体不一样。

他是文丛润的时候,就是用左手写的字,只是练儿没亲眼看见他动过笔,也就不知道这件事。

方才因为他一时大意,倒是让她察觉了。

晏行舟苦笑,心里却没来由地松快许多。

这算是彻底交代了吧。

曾经一直未能说出口的遮掩与掩饰,都在方才那一眼中了。

练儿就是练儿,心细如发,什么也瞒不过她。

她先前能发现他是宋砚清,他就知道迟早有一日她会发现他是文丛润,不过是时间早晚。

笑着笑着,眼底湿润一片,晏行舟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不是伤心悲痛,而是喜极而泣。

从此他和她之间再无什么隐瞒,他在她面前,就只是他,不是别的人。

不是白面书生文丛润,也不是宋三公子宋砚清,更不是客路阁阁主席东月,就只是他晏行舟,是只属于他这个人的晏行舟,而不是大御明昭太子晏行舟。

晏行舟闭了闭眼,微微仰头。

眼泪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但他却无比享受这一刻身体上带来的疼痛。

只有身体上痛了,才能让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还能继续守在她身边,书改的药近日也快成了,她不用再受苦了。

也不管脸上泪水肆意,晏行舟开门便要出去。

练儿只身赴会,面对的还是谢景谙,此行怕是凶多吉少。

得做两手准备。

只是他刚从房内出去,迎面就遇到了宋培印。

“亚父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晏行舟问。

他虽然会定期和宋培印商讨事宜,但现在还这么早,还不到时候。

能让他的亚父亲自找来,必然有大事发生。

宋培印见他面上还有晶莹的泪水,一时晃了神:“殿下这是……”

晏行舟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哭过,面上只怕还有未干的泪。

当下不顾形象地抹了一把,道:“无事,我就是高兴,亚父有事请说便是。”

宋府上下都是可信的自己人,况且经过新婚夜刺杀,后面又有明昭太子入住,府内很是戒严,是以二人说话并不避着,一个亚父一个殿下地喊着。

宋培印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不定,微微点点头。

听下面的人说昨晚他们殿下和辛女郎宿在了一起,想来是为这个事高兴。

也确实值得高兴,两个人能走到今天,几经生死,确实不容易。

小夫妻之间的事他作为长辈也不好插手,宋培印便也不再谈起这个话题,直言道:“他要见你。”

晏行舟面上顿时一寒。

他。

除了谢景谙,只怕没人会在这个关头想起他这个边缘人物了。

前脚明昭太子被人暗杀下落不明,他这个宋三公子后脚就病愈归来。

虽说这两者之间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干系,但谢景谙为人城府极深,保不齐能从中抽丝剥茧发现什么。

更别说上次进宫,他还和谢景谙发生了正面冲突。

“殿下去吗?”宋培印问晏行舟。

晏行舟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去自是要去的,若是不去,反倒是给了他对我们下手的由头。”

然而这次谢景谙似乎真的只是慰问作为父亲的臣子家事,口头上寒暄几句,留了宋培印和晏行舟在宫内吃了顿饭,便把人原封不动送了回来。

如此做派,倒是让两人摸不着头脑。

回去的路上,宋培印和晏行舟谈及谢景谙今日之举的意图:“殿下怎么看?”

“不好说。”晏行舟敲了敲膝盖,“感觉在布一个很大的局。”

明知道谢景谙心思深沉不怀好意,但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就说明接下来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晏行舟在宋培印耳边低语吩咐几句,宋培印点头应是,便去准备了。

做完这些,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晏行舟晃晃悠悠回了辛如练的住所,却发现辛如练还没回来。

他以为辛如练有事又出去了一趟。

可是问了府里的人,才知辛如练早上离开后就没回来过。

晏行舟顿觉不好。

连忙赶到戎炎所在要人,刚到外面,便见辛如练从里面出来。

女子眉眼疏冷,神色如常,唯一的不同就是眉心多了几分疲惫之意。

“练儿。”晏行舟连忙把斗篷给她披上,替她揉搓冰凉的手指。

辛如练把身上的斗篷拢了拢,还真是有些冷了:“放心,我没事。”

确认她没有受伤,晏行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一同回了宋府。

一杯热茶下肚,辛如练问他:“听说他今日召你入宫,可有为难你?”

她当时虽然不在,但也知道这个消息。

本来怕谢景谙对他不利,她也是要跟着去的,只是她被戎炎吊着,临时有事走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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