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23)
作者:木易雨山
“去了哪里?”
“东街小河边。”
“见了何人?”
“我军中好友,蔡胡。”
“你喜欢他?”
这下宋令犹豫了,到底该如何回答。
若是没有昨夜之事,随便怎么回答皆可。
或者若是昨日只是他临时起意或者他是个好相与之人,她便答喜欢,彻底与他划清男女界限。
可倘若昨夜是他蓄意而为呢?她若此时答了喜欢,会不会殃及到郑玉。如今他二人谋划出走,是以不能将他暴露。
宋令需得稍稍试探一下,犹豫后便答道:“公子说笑了,您日理万机,是干大事之人,我喜欢谁这种蝇头小事儿,何必劳烦公子惦记?”
“宋令,你喜欢一个人如此轻易,这情分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宋令闻言,内心起了波澜,他为何如此讲她,她就算喜欢郑玉,那也是因两人是生死之交,又在军中相识相知而生的情谊,他又岂会懂得?况玩弄准嫂嫂情感于鼓掌之中的他,又怎配空口妄断她的感情?
是以宋令抛却本来想答的话语转而回辩道:“我若喜欢一人,自会全心全意,绝不会如公子所言,心猿意马,朝秦暮楚。”
魏鸾却阴声道:“何须与我装,你不是有汪海林这个旧人吗?”
宋令惊到:“你如何认识汪海林?!”
魏鸾脸色更显阴沉:“何不问问你自己!”
宋令对他的态度和回答一头雾水,汪海林确和她家有过交集,但若说到相识,她可没这么倒霉。
汪海林乃盛齐花名在外的采花贼,可魏鸾远在未晋,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汪海林已经出名到未晋了,还是近来流窜到未晋作案了?
三年前嫂嫂的贴身婢女灵儿回乡省亲被汪海林所辱,哥哥去报官了多次,直到灵儿想不开寻了短见,官府也未抓到人。官府说:这个贼已经猖狂多年了,你抓他他就跑,出了雀州我们也没辙。
是以宋令只得解释道:“汪海林岂能是我的旧人,是我的仇人还差不多。他……”
“别与我提他!”魏鸾忽然厌烦的打断她,似是厌极了此人。
提起他的是你,不能提他的也是你,弄的她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真的是,恁地难伺候!
宋令不解的问道:“公子,难道……”汪海林也侮辱你周围的人了?
但她出口半句又觉得不妥,作为一个下人,还是不要询问主子身旁之事,尤其还是这种事情。
看着他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狠厉,她从未见他如此生气过,就连当初她在书院撞破他与陈姜之事也并未惹他到此程度。
当时他可是对她动了杀意的,今日这样,岂不更甚那日。
宋令实在不知何故,但也知此刻大事不妙!
她绝不能继续任由此气氛发展下去,慌忙转移话题道:“公子,我早膳还没用呢,可以回院中吃早膳吗?”
“……”
未听到回答,她又低声问:“溜出去是我不对,我若自罚不吃早饭,午饭可以吃吗?”
“……”
仍是未听到回答,她又轻声道:“公子,我最近觉得自己正长个儿哩,一顿不吃就饿得慌,晚饭说什么也得让我吃了吧?”
魏鸾闻言气道:“宋令!你真是无心之人!”
宋令心中绝不认可这种评价,她心善着呢,在雀州好多人都喊她宋小善人哩。
不过谁让他老大,他最牛,他又不知因何生着她的气,自然他此刻说什么都不能反驳。
见她不回,终于听到他厌弃对她道:“滚吧!”
她如蒙大赦,这两字听起来竟如奖赏般,她按耐住喜悦的心情回道:“公子,那我滚了!”
魏鸾竟是被她气的无语了,宋令怀疑,若这不是他的屋子,被气跑的一定是他。
见他生气,她内心反而愉悦了是怎么回事儿。
出门正碰到周云,他似有急报,对她略点头便进了门。
宋令听到他对魏鸾道:“公子,有人来报,公主刚刚进了智府,应是去赔不是去了。”
宋令闻言不免担忧,若是田凤仪刚刚去了智府,当和郑玉恰巧碰上,随后又摇摇头,郑玉走侧门,应该碰不上,就算碰上了,两人也没甚仇怨,是以不必忧心。
所以她宽下心来,去找周月耍耍。
未想到没见着周月,见着的还是周雨那个碎嘴皮子:“周月跟我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连大哥都没见着。”
“啊,大过年的,为何如此匆忙!是魏府出什么事情了吗?”周月也真是辛苦,想来连跨年都在路上。
“我哪里知道,不过好生奇怪,周月竟特意嘱咐我以后对你好点儿。”
宋令一听,心中涌上一股感动,她竟不知周月如此把她当朋友:“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你瞧瞧周月的觉悟,再看看你!”
周雨嗤了她一声:“对你这样,你都想造反了,再好,你还不得上天。”
晚间便有消息进了魏府:智公新得一姬妾,邀大家夜里入智府作乐。
这公侯世家还真是夜夜笙歌不假,这姬妾莫不是那日红衣女子青青吧,自她入未晋以来,各种不平已见得太多,是以见怪不怪了,但内心仍是一叹。
这次入智府,魏鸾竟罕见的让宋令随行,仍是不带周雨。
只因周雨向来看不惯智离对魏鸾态度傲慢,兼又侮辱田凤仪在先,去智府不带这个炸药包是对的,不然到时候爆炸的是他,体无完肤的是她们。
不过,今夜可是作乐宴席,这……,昨夜不好的回忆让宋令陡然精神起来了:“周大哥,我真的肚子疼,你可否回公子一声,我大概是去不了了。”
周云回道:“你好好休息,那我便回公子一声。”
过了没多久,一个仆役跑来:“宋姑娘,公子刚刚让人去唤了易大夫,说要让你去他屋里瞧病呢,公子说要是易大夫瞧不出你的毛病,就把这个庸医赶出府去,你快些的吧,别耽搁了……”
宋令精神抖擞的站在魏鸾门口笑道:“公子,我都准备利索了,何时出发?”
周云惊疑道:“你不是……”
宋令摆摆手:“哎呀,别提了,去了趟茅房,好了!应是被屎给憋的。”
周云面露窘色,并未答言,宋令知道是被她无状的言语给惊到了,那又何妨,她就是故意以此恶心一下主子的。
魏鸾沉着脸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出门了。
今日仍是府中马车接送,魏鸾如往常一般上了马车,宋令也如往常一般,准备爬上去坐于车厢外。
未想到魏鸾却忽的掀开车帘对她道:“你跑着去吧。”
宋令呆呆的“啊?”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委屈道:“公子,我拉肚子哩,哪里跟得上马车,黑灯瞎火的,还不得跑丢呀。”
魏鸾眉头一皱,终是未说什么,刷一下又把帘落下了。
驾车的周云对她使使眼色,她赶紧爬上马车,心中一阵腹诽:小心眼儿的臭男人。
到得智府,被仆役领着去了跟上次不一样的方向,便入了智府宴客大厅。
这潼关百姓饿死者有多少,这智府便有多奢靡,灯火通明,姬妾成群。
只是今夜宋令并未瞧到郑离陪在智离身侧。
只见新人哭,哪闻旧人笑,郑离不用陪智离,必是躲哪里笑去了吧,可喜可贺。
智离左右皆有美人再怀在抱,宋令在军中时候,人人提起智离皆是一脸钦佩,虽说他残暴不仁,宋令十分不耻,但到底也是杀伐决断的一代枭雄,是以虽对他十分不喜,但他的形象在宋令心中一直十分高大凛然。
今日竟也左拥右抱,颇有些孟浪之态,宋令见之称奇,不由得就想起了母亲暗地里骂萧氏那般:没有正儿八经的人,只有道貌岸然的鬼。
智离见魏鸾进来,只懒懒说了句:“魏二,坐。”
这来了智府,智离对魏鸾的态度越发随意了,竟也叫起了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