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10)
作者:木易雨山
周云周雨得令去了。
然后好像才注意到跪地的她:“你……”
宋令忙一脸悲切的望着他:“回去收拾一下,明早随我下山。”
宋令心想我早就收拾好了,但这话绝对不能再无脑脱口而说了,只点头如捣蒜般,得令起身,风一般的卷回屋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轻易过去了。
宋令这时才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还不是小事儿。
夜里宋令早已想好,下山之后必会有人接应,所以明日一早下山,是她与魏鸾独处的最后时机。
需得好好把握,将这事圆过去心中才能真正踏实。
第二日她低眉顺眼的伺候他更衣用膳,问他有何随身物品携带。
他回道:“什么也不带。”
有钱人活的果真是潇洒。
二人出了书院牌楼,已有一人侯在那里,见到魏鸾,抱拳一拜:“周月见过公子,周云周雨已回梁泽,我留下接应公子。”
这人便是周月吗?果然齐风霁月一般的男子,人如其名。
宋令占了周月书童之名,周月也抢了她这一路唯一能够和魏鸾独处的好时机。
宋令心中忐忑不已。
下山之路三人无话,宋令也一改之前话多的毛病,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到得半山腰,周月询问:“公子,喝水吗?”
魏鸾点头,宋令见状忙拿出水囊快走了几步,把水囊盖子拔开抢先周月一步递到他手中。
本来欲上前的周月见此,倒是十分识趣,退了一步。
魏鸾接过喝了一口,递还给她。
宋令接下水囊之时,终还是忍不住道:“公子,我觉得你不受世俗束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十分的……,难能可贵。”
她实难寻觅夸他的恰当形容,因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便是此人无耻之至,阴暗至极。
魏鸾虽未答言,但他一定知道她在说什么。
宋令又道:“公子对我有再造恩情,我是绝不会负公子的。”
周月奇异的看她一眼。
宋令此言是为了表达自己就算窥得了什么秘密,也是和他穿一条裤衩的人,绝对不会做出对他不利之事。
魏鸾瞟她一眼,举步下山了。
到得山脚下,已有车马接应,宋令随行不久,便知晓何事了。
智氏大军借道魏地而过,魏地做了提防,过魏地又经余氏之地永州,余氏见魏氏允路,也慨然开城郭为智氏放行。
不料余氏并未留心提防,智氏夜袭永州,一举夺城,复又直奔余氏都城东阳而来。
余氏大惊之下懊悔不及,一面遣人速报未晋皇帝,一面舍女向智离求和。
闻魏氏嫡子魏桓(头戴绿帽不自知那位)向父亲谏曰:“当联合陈氏,背后袭之,以遏其势,防他日作大,反危己身。”
魏宝卷从其谏,派人休书陈氏,陈氏与余氏因交界之地不明,常起争端,素有不和,闻智氏灭余,趁机也夺了交界城池,若是又联合余氏,岂不自打双脸,遂回魏氏曰:“智氏年幼,有勇无谋,何足为患,不如助之,共分余氏。”
魏宝卷复又然陈氏言,出兵夺余氏边郭掖州,魏桓闻言气曰:“此举乃与狼谋皮也。”
说回余氏如今四面楚歌,送女求荣,那女子之前曾和魏鸾议亲,只是还未及订亲,正是余氏嫡女余婉儿,余氏定是瞧到智离灭郑留了郑离在身边,定是好色之徒,便投其所好,将女献出。
智离见余氏之女送来,并未表态,反而问郑离:“是留是杀?”
郑离答曰:“望留之共侍将军。”
智离说:“那便杀了吧。”
可怜余婉儿承载着家族希望而去就如此简单的香消玉殒了。
都说战争残酷,身处乱世中的贵女,可能面对的一切会更加残酷,郑离如此,余婉儿亦如此。
而余氏另一个希望,未晋皇帝,显然更不靠谱。
未晋国土虽为天下第一,但五大公卿的权利却赛过皇室,未晋百姓尝私下嘀咕:未晋的公卿敢踩着皇帝的头撒尿。
皇权在未晋就是这么没有份量,形同虚设。
皇帝之言,服之当然,不服,也未有他法。
智氏已经一家独大久矣,若是再吞并余氏,当有祸国之患,未晋皇帝连夜下诏:卿们乃国之栋梁,当一致对外,安肯相害耶?当速速停战,以和为重。
智离拿到诏书,举剑挑诏曰:“非我欲害余氏,乃余氏入梦害我,不除我安敢眠乎?”然后扔起诏书,一劈为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余氏眼见这边也希望落空,也自知不是智氏对手,又提出以子为质求和。
智离冷笑:“打的过便打,打不过便降,不愿降自可以逃命去,逃不掉死便是了,何必送子给我多此一举。”
余氏闻言,俯首纳降。
余氏疆土,一城归魏氏一城归陈氏,其余城郭皆归智氏,遂余氏灭而智氏更强。
宋令随魏鸾回到梁泽不久,便尘埃落定,智氏取余氏如迅雷一般,仅仅用了三十日。
不厚道的讲,她也沾了这事儿的光,魏鸾因此事急往家赶,哪里有机会收拾她。
第7章
星火
智离灭余之迅猛,能在灭郑凯旋而归的路上,都未尝修整而出就一举而出灭余,古所未闻,而他的抱负,当不止于此,只是不知道下一个又轮到谁。
不过盛极也未必一定便是福,如今五大公卿尚余四个,智氏如此狂妄,其他几个又岂能坐以待毙。
魏陈两氏本就亲和,见智氏灭余如此轻易,也感觉不妙了,于是迅速抱团。决定将原定于年后的两家子女的婚事,年前落实,以免夜长梦多。
该婚礼的男主角便是魏鸾长兄魏桓,女主角便是陈氏嫡女陈姜。
是的,该婚礼的男主角便是被弟弟戴上绿帽还蒙在鼓里的傻哥哥,女主角便是本以为魏鸾用了心而她许了身到头来魏鸾只是和她走走肾的傻女人。
宋令心中始终悬着一块大石头。
有些事不知道还好,知而不宣真是抓心挠肝。
这魏鸾定是等着人家女儿嫁过来再续情缘呢,看他每日仍气定神闲如没事儿人一般,自是不会去搅黄亲事。而女方那边,若是不从,魏陈失和影响大局;从了,唉,从了便又是一段不幸的孽缘。
不从,家人不放过她;从了,所有人都不会放过她。
言归正传,宋令觉得自己不应该为别人之事操闲心,她随魏鸾别了书院,下了山,这归梁泽一路,她因心怀胆怯,对魏鸾的态度比之从前更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妥妥贴贴,无比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她对他的所作所为,哪怕他亲娘文姬来了,都到不了这份儿上。
提到他亲娘,又有一件让宋令颇为遗憾的事,她原本以为此行能一睹文姬那曾让伯父和父亲同求的绝世之颜,她见过郑离,不晓得以文姬当年之颜能否一较高低。
可未料到魏府之大,超出想象,甚至连当初宋国皇宫都不及,不算府兵,光仆人杂役竟有三千以上,一院之人可能一生都未有机会和其他院内之人相识。
她自己去见是绝不可能了,魏鸾身处西院,本以为一个庶子而已,未想到排场也是极大。应是因魏府当家主母多年以前就吃斋念佛一心悟道,家中主事皆由最受宠的文姬接手料理,所以生来是庶子的名分却享受的是嫡子的待遇。西院的人丁众多,不说丫鬟婆子仆役多少人,光他屋中伺候的丫鬟就将近十人,贴身伺候的几个看着又机灵又漂亮。传言未晋公卿家世大到令人咋舌还真不虚。
自回魏府,随魏鸾住府中西院,按理来说她住所被安排在侍卫院子旁,若没有主子召见或者她主动去见,理应都没甚机会见到魏鸾,坏就坏在这一路献殷勤献过了头,可能是把他伺候的太妥帖了,清静没几日就收到西院管家孙大娘的安排,仍旧是她每日去研墨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