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14)
作者:希云
乙曼赶紧给自己换了身从脖子口包到脚趾头的衣服,颜色也选了个半旧的样子,灰头土脸的让岩壁的孢子都收起了那蘑菇状的伞盖。
偷瞥过去,见时瑾那手还隔着褂子,捏着自己的根须,又赶紧把藤蔓散开,让洞穴顶上的岩缝,透光进来,余下极少的粉末,也跟着缝隙吹入的风,散了出去。
这一散,也让青鸾觉察到了时瑾的踪迹,正在山间盘旋,立即就转头朝时瑾这一头扎进洞穴,着急的悬停在他面前,把疼晕过去的墨云递给时瑾查看。
“公孙衍呢?”时瑾一看墨云,便知三人定是一起追了过来,赶紧追问。
青鸾焦急的扑棱了下翅膀,又指了指时瑾手中的藤蔓根须,时瑾眼中煞气毕露,看向乙曼。
乙曼只觉得时瑾捏着自己根须的力气大了几分,疼的她身体发软,趴伏在地上,哥哥都不敢叫了,改口讨饶道:“大人,我没抓其他人啊!”
时瑾哪里听她说话,直接将她原形连根带着藤蔓,拔了出来,收入乾坤袋中,声音清冷道:“带路。”
乙曼只觉得自己日了狗了,不仅没吃到半丝灵力,还被人拿捏至此,踉跄起身,却还是不知道那破鸟到底指的哪里,只能小心翼翼的侧眼看那破鸟怎么飞,跟着一起过去。
时瑾垫在最后,一行朝谷底而去。
到了谷底,一见大地之灵,时瑾便明白,确实不怪这藤妖。
他开始盘腿而坐,口中轻念咒语,大地之灵立即打开,春蝉睡在其中,不远处在安睡的,就是公孙衍。
时瑾赶紧上前抱下春蝉,估计睡的太沉,八岁的孩子,翻了个身,眼睛却未睁开。
时瑾灵力探了下,知道春蝉无事,只是沉睡太久,还需要渐次打开封闭的脉轮,便放下心来。
朝公孙衍探去,却发现灵识混乱,甚至有心智昏聩的征兆,脸色瞬间乌云压顶。
乙曼一见不好,赶紧上前道:“有救,有救。孢子幻境,只需神志清晰之人入境将他心结打开,便可安全出来。”
时瑾转头看向乙曼:“此境乃你所控,我如何信你。”
乙曼一时语塞,确实入境之后,是生是死,皆在自己一念之间,但她也不至于如此胆大,赶跟这位不好相与的爷,比手速。
万一他死前把自己原形给毁了,那自己别说修为了,连命都保不住。
她犹豫半刻,对着时瑾道:“本来说是我所控,倒也属实,可先下这灵物灌了灵力进去,我也无法控制这些孢子,只能说听天由命。”
时瑾眉头一颦,还未开口,乙曼咬牙道:“我随同进去,至少能有七成把握。”
时瑾点头,转身对青鸾道:“一会我还是关闭大地之灵,以免有人趁虚而入。你守好墨云,等我出来。
青鸾看着瘫在一旁的墨云,只得点头。
时瑾示意乙曼施法,乙曼化出真身,乃是一株千年寓木,叶片细窄形似麻黄,所以是寓木中的雌木,称作女萝。
这女萝将藤蔓包裹在幻境之外,孢子合围之处出现一道细小的孔洞,乙曼对着时瑾道:“分出半分灵识进入即可,全部进去太过凶险,进入后找最贴合自己的身子附上去,幻境内都不是真身,不必担忧损伤谁的灵体。”
时瑾领会,先行进入,乙曼回头看了眼还留有半分灵识的时瑾,放弃了夺回原形的可能,也跟着一起进入。
幻境里此刻正是子夜,冷风刮的兴起,应是深秋,那寸草被风卷的团在一起,借着微弱的月色,能看到枯黄的草梢。
时瑾先睁开眼,却见到了篝火对面,自己正靠着树干在闭目休息。再低头看下自己,胸口异常肥硕。
时瑾只觉奇怪,抬手摸去,并非硬朗胸肌,脸色惊变。
乙曼此刻也睁了眼,视线迷糊中看去,只见对面站着一绝色,双手抚|胸,正神色惊恐的看着自己。
那绝色不知为何,有几分眼熟,再定睛望去,竟是自己白日里变出的美女。
唯一不同处,是那美女的眼睛更为漆黑,眼神凌厉。
透过对方的眼瞳,乙曼看到了自己青衣飘飘,冷峻飘逸的身姿,分明就是那下手狠戾的大人,一时心凉了半截。
看来自己搞错了入境的幻体,两人互换了身份。
乙曼知道自己犯了错,讪讪挤出一丝笑,又在时瑾刺人的目光注视下,垮下了脸。
只觉自己小命要不保,看来此番幻境向导,一出师便踏错了路,内心禁不住惶恐起来。
第17章 空桑魔鱼(上)
“可有办法换回?”时瑾出声,乙曼支支吾吾,不敢做答。
时瑾见她这个样子,便知不好处理,见公孙衍卧在乙曼身侧睡的正香,对乙曼使了眼色。
乙曼见时瑾没有追究,心中石头才落地。
立即照着示意,绕过篝火,到了时瑾那处。时瑾则迈步走到公孙衍身旁,继续靠在树干上,闭目休息起来。
山道夜深露重,篝火许久未添柴,火焰小了不少。
时瑾闭目打坐,耳畔传来悉悉索索衣料压到枯叶的声音,不一会,一团蜷缩的身体贴了过来,又觉得贴一点不够暖和,干脆整个人翻了个身,脑袋蹭到他膝盖上,整个人像只猫,化成一条缩小版的烛龙,窝进了他的盘坐那处腿窝处。
时瑾知道是公孙衍,也没说话,只是用灵力缠了几根枯枝,丢进了篝火里。
许是温度上来了,公孙衍渐渐不再团缩成龙,又恢复了身形,舒展开四肢,枕着时瑾的腿,四仰八叉的打起呼噜来。
时瑾心中好笑,没想到公孙衍也有过如此没有戒备的年少时光,心中想起自己和他两族的变故,心中微叹一声,也就不去挪动他了。
篝火噼啪作响,声音入耳仿佛母亲哄睡时的呢喃,时瑾渐渐也松下身板,靠着树干沉入了梦中。
“你大爷的?!”一道惊雷般的嗓门从耳边炸起,时瑾睁开眼,看到的是暴跳如雷的公孙衍,“为什么我们两睡一堆了?”
时瑾低头看着自己被压皱的襦裙,想起自己是乙曼的样子。
对面的乙曼也被公孙衍吵醒,一脸惊恐的看向长着自己样子的时瑾,被公孙衍指着鼻子责问。
“那个,没事吧。”乙曼觉得自己再不开口,时瑾后面会削自己。
“有事!时瑾,你说说,为什么我们两个睡一侧的,变成我跟曼师姐睡一侧了?”公孙衍一想到自己睁开眼,看到自己枕着师姐的大腿睡了一晚的震惊,还有说不明的那种膈应,就觉得委屈。
乙曼看着时瑾射向自己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昨夜,出了点小意外……我们要不先出发再慢慢解释?”
“什么小意外,简直是大灾难。”公孙衍前半句嗓音挺大,后半句看了眼身旁的乙曼,又觉得说说出口伤了师姐自尊,变成了小声嘀咕。
乙曼没听到,时瑾却都听全了,皱了皱眉,只得眼神示意乙曼不要穿帮,三人才轮流去河边洗漱出发。
三名弟子,自是没有车舆的。徒步而行时,公孙衍紧跟着乙曼,追问昨夜的意外,乙曼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冷着脸学时瑾的气质,干脆不说话。
公孙衍吐了吐舌头:“时瑾,你这哥哥对我越来越冷淡了,看我回去不跟你爹告状,说你不好好照顾我这个好弟弟。”
时瑾站在身后,见缝插针的问到:“师弟,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昨日从地舆图看,我们歇脚的那处地方是沙陵,再朝北步行两日,应该就能到空桑山了。”公孙衍虽然对曼师姐没有恶意,可早晨的那份尴尬,多少还有点。他说话时,没敢直视她。
时瑾却必须尽快搞清楚,公孙衍的梦境到底是何时?何地?否则无法顺利带他出幻境。
他停顿片刻,又开口道:“这次出行,不知何时能回去?”
“师姐,我知道来空桑山,并不是你第一首选,可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回去呢?况且,这魔鱼是三个选项里最难处理的,我们即便回去的最晚,师父也不会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