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808)

作者:南希北庆


哎呦!完了!这厮真是太狡猾了,竟然阴我。唐仲文心中一凛,又开始装糊涂,漫不经心道:“我不记得了。”

苏辙拿起一份文案来,向张斐道:“这是军营递给军资库的抚恤名单,上面清楚的记载,是在去年十二月十六递上去的。”

张斐道:“呈上。”

文案呈上之后,张斐看过,然后点点头道:“关于陈光的抚恤申请,确实是在去年的十二月十六日送达军资库的。”

又递给蔡京他们。

苏辙又向唐仲文问道:“唐司理,方才你说,当时军资库没有富裕的钱,账目上的军费,都是有计划的,如优先拨给阵亡士兵,但是拨给公使院的钱,却又是没有计划的,不知唐司理对此要作何解释。”

唐仲文心虚地眨了眨眼,又道:“好像又是有计划的,我,我不太记得了。”

苏辙问道:“唐司理可知道李御史为何调任?”

唐仲文眉角一个劲的跳,过得半响,他才挠着头,低声道:“我想起来了,是临时拨的。”

原来那御史李浩是因为上奏弹劾薛向,然后就被王安石给调走了,不是说常规调任,这怎么可能有计划。

他自己都不相信啊!

苏辙问道:“但不知这些钱原本是计划用来做什么的?”

唐仲文结结巴巴道:“没没有计划,这是富余的钱。”

苏辙又问道:“可是方才转运使元学士说目前财政困难,转运司的分拨经费,也是根据往年的经费分拨的。而唐司理也同样强调着一点,财政困难,没有富裕的钱,故此只能将陈光他们的抚恤金拖到明年。”

“我。”

唐仲文张了张嘴,眼神中带着一丝求饶地看着苏辙。

苏辙却是疑惑地看着他,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火花。

来!

来啊!

刁难我们啊!

给我们脸色看啊!

你们不是很嚣张吗?

其实苏辙对此事非常恼火,当初他是掌握到公使院的证据,才去找他们谈判的,他也不想将这遮羞布给扒下来,你们一定要逼我到这个地步,真是岂有此理。

唐仲文见求饶无果,只能道:“这是富裕的钱,因为我们军资库得留一部分钱,应对突发情况,而我们知道,士兵们放停,军营那边会给一笔粮食,故此一般都是来年再算。”

他就两个选择,要么承认挪用军费,因为军资库的钱,如果是在计划之内,肯定是军费支出,若是支出给公使院,供官员吃喝,不就是擅自挪用军费,要么就承认故意拖欠军饷,我有钱我不发。

前者罪名是要命的,拖欠军饷,这个惩罚相对要很轻很多。

苏辙问道:“故此为李御史践行,算是军资库所要面对的突发情况?”

唐仲文也是破罐子破摔,“之前都是这么做的,我也是照例办事。”

第五百四十六章 法中取利(四)

记得在刚刚上庭时,那唐仲文真是信心满满,只是气势上稍微比元绛弱那么一点点。

这也不奇怪。

如唐仲文这些财政部官员,虽然没有那些宰相、大将军那般威风,但权力几乎都是控制在他们手中的。

要经费,你就得求他。

而且唐仲文也不傻,他也分析过检察院要去的账目,基本上每一个字眼都透着那浓浓的赤字风味。

包括公使院的财政也是处在如履薄冰的阶段。

话说回来,这现实也是如此,主要就是中央财政不好,更多希望河中府来支出西北军费。

唐仲文所准备结案陈词就是,麻烦你们检察院帮我们向中央多要一点点钱。

可是梦想是丰满的,但现实是很骨感的。

此时此刻,唐仲文坐在椅子上是面如死灰,就是一副问啥,啥不知道的表情。

自我麻木!

苏辙并非张斐,一瞧唐仲文就这状态了,他就没有再多问,“我问完了。”

陈琪低声道:“咱们今后的日子,只怕比皇庭要难过的多了。”

苏辙都不用看,就已经察觉到一道道饱含怨恨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这真是踢了大家的饭碗,他颇为无奈道:“我们已经努力尝试过了。”

不得不说,此战确实打出了检察院的威风,也令那些官员突然明白过来,相对而言,检察院更是那条毒蛇。

皇庭是不具备进攻性的,他们也只能说皇庭在最终的判决上,是具有偏袒的,但没有人从过程中去挑毛病。

确实也挑不出。

但是检察院不同,检察院是极具进攻性的,他会找你的弱点去进攻,皇庭则多半不会。

但是这在许芷倩看来,却觉得苏辙还是太过宽容,撇了下小嘴,低声道:“看来苏小先生,还是留有余地。”

她对此很不满,都问到这份上,不如将这军费问题问清楚,人家为国而战,手臂都断了,区区三四十贯,你们拿不出来,为一个御史践行,却花一千多贯。

这真是令人心寒。

不如直接搞清楚这个问题,既能为国家省钱,又能给予士兵应有的待遇。

她的立场向来明确,就是永远站在弱势一边的,也改不过来,这也是为什么她的律师生涯是非常短暂的。

张斐回头瞧他一眼,笑道:“再问下去,那就是令一个案子了。”

说着,他又看向邱征文,“法援署可有问题?”

邱征文直摇头道:“没有。”

“!”

观审的士兵门,都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叫什么法援署,不如叫“没有署”,就会说“没有”,不会说些别得么。

唐仲文顿时如泄气一般,瘫倒在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还险些跌倒,幸得一旁的庭警搀扶住他,是喘着气,下得庭去,哪里还有方才那般淡定从容。

张斐又看向苏辙,“检察院方面,还有证人吗?”

苏辙摇摇头道:“我们没有证人了。”

一旁的官员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故意拖欠军饷都是板上钉钉的了,再问那就多余了。

张斐又看向邱征文道:“法援署有什么要说得吗?”

邱征文这才站起身来,道:“我们主要针对的是转运司方面故意克扣陈光的军费。根据陈光与军营的契约。

军营每月要支出三十升米,十五斤酱菜,两百五十文钱,以及四季各一套衣衫。根据熙宁元年到熙宁二年的米价来说,每升米在十文钱左右,三十升米,也就是三百文钱,当时的酱菜的价格在于一斤十文钱左右,十五斤就是一百五十文钱。

四套衣衫,根据我们请专门的牙人评估,总价值大概是在一千二百钱左右,分摊到每月,大概是一百文钱,再加上一些零碎的补助,官府每月应该支付陈光妻子一千三百五十钱。

但是正如之前陈光所言,朝廷每月就只给陈光妻子一匹布帛,十斤酱菜,一套衣服。”

说到这里,他低头仔细看了眼文案,这都是数据,他不敢拖大,才道:“根据朝廷制度,官府是可以用布帛、钱粮折算给士兵家属。

虽然在这条规定中,朝廷确实没有写明,具体的折算标准,但是我们在朝廷收税和发放官员俸禄的规定中,找到了具体的折算标准,根据这个折算制度来看,是以物的好坏来进行具体折算。”

官员们顿时睁圆双目,看着邱征文。

既然没有明写,那就官府说了算,怎么能够按照别得折算规定来算,你懂不懂规矩。

张斐直接提他们问出心中疑惑,道:“这能混为一谈吗?”

邱征文道:“将军与士兵所得军费,都是出自军资库,且都是处于军饷制度下,在朝廷没有明文区分开来,理应用同一个标准来算。”

许芷倩适时递上一份文案。

张斐看过之后,点点头:“不错,在军饷制度中,确实是有明确的折算规定,有分上等布帛,下等布帛,上等米,下等米,既然是在同一制度下,又未另加说明,这折算应该同处于一个标准。你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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