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215)
作者:南希北庆
“焦虑?”
张斐只觉莫名其妙,突然,他反应过来,是呀,这大脑的血就给抽走了,能不焦虑么。嘴上却是笑问道:“夫人对此感到担忧吗?”
高文茵点了下头。
张斐笑着点点头:“这是好事。”
高文茵错愕地看向铜镜里面的张斐。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之前的她,只是忙于分内之事,对于其它事,从不关心,而如今她渐渐关心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
……
打理好头发后,高文茵是熟练地拿来一套崭新的青绿色长袍,给张斐穿上。
又拿来那个精致的小木盒,张斐从中挑选出一支短笔来,插在帽檐上,然后便出得房门。
来到前院,只见许芷倩焦虑地在院中来回踱步。
“许娘子早。”
张斐走上前去。
许芷倩轻轻跺脚,“你一个大男人怎还婆婆妈妈的,比我这个女人还准备的久。”
“你个单身女子懂什么,这夫妻之间,不得说说话么。”张斐一脸傲娇道。
“夫妻之间?”许芷倩不屑地撇了下嘴。
一旁的高文茵满面羞红,做不得声。
张斐咳得一声,打量了下许芷倩,又是那件红边黑袍,不禁道:“怎么又是这件,你就不会换一套么?”
许芷倩凤目一睁:“你不也一样么?”
张斐哼道:“我这可是崭新得,你这都已经穿旧了。”
许芷倩那秀美的瓜子脸顿时涨得通红,啐道:“我可没你那么浪费。”
张斐哼道:“什么浪费,这叫做对公堂的尊重。”
高文茵突然道:“夫君,许娘子,时辰也不早了,可莫要迟到了。”
气昏头的许芷倩是满眼的敌人:“夫人方才也不知少跟他聊几句。”
“我……”
高文茵差点没咬着舌头。
张斐反倒是给了许芷倩一记赞赏的目光。
许芷倩见误伤友人,轻轻跺了下脚,道:“还不快走。”
张斐哈哈一笑,又向高文茵道:“夫人且将酒温好,为夫去去就来。”
高文茵木讷地点点头,突然瞧了眼天色,心想,这么热的天,也要温酒吗?
张斐与许芷倩往院外走去。
后面跟着的李四,背着一个竹箱子,但他只负责送他们到皇城门前,里面可是进不去的。
来到门前,久候的牛北庆和冯南希立刻迎上前来。
“祝恩公旗开得胜。”
“不用祝,把酒肉准备好就行了。”
“恩公放心,此事就包在俺大牛身上了。”
……
等到张斐、许芷倩上得马车后,牛北庆道:“老七,恩公与许娘子可真是般配啊!”
冯南希当即训道:“你这厮又胡说八道。”
牛北庆直点头道:“是是是,恩公跟嫂嫂才是一对。”
嫂嫂?
这话一出口,他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不免看向冯南希,好似在问,到底该怎么说。
忽听得身后一声叱喝:“大牛,你在瞎说甚么?”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高文茵满面通红的怒视着他们。
“俺砍肉去了。”
“我……我也买酒去了。”
……
马车内。
“听爹爹说,此次堂审,设在政事堂前面的大院,几乎所有朝臣都会前来观审。”
微微摇晃的许芷倩是忐忑不安地说道。
张斐打量了下她,见她那雪白的额头微微有些冒汗,不禁笑问道:“你很紧张吗?”
许芷倩道:“当……当然紧张。你不紧张么?”
“当然不紧张。”
张斐拉了拉衣襟:“我这身装扮就是为大舞台而生,人多我才能耀眼,人少反而不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大殿里面打官司。”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极限一换一
也真不怪许芷倩感到紧张,虽然在年初时,她就曾随张斐以祖宗之法为史家讨回公道,那场官司也确实是万众瞩目,即便在民间也有着极高的热度。
但那到底只是一场刑事诉讼,而最终也是以刑事案结束。
当时并没有直接与朝臣产生冲突。
也没有人说威胁史家,或者怎样,因为到底那祖宗之法只是一个约束皇帝的理由,或者说一个借口,朝臣们拿着这个借口去限制皇帝,但往往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权力的博弈。
而且当时王安石也没有开始变法。
权力的结构并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这一回可不一样,这一回张斐是直面朝臣,这场官司也关乎天下人的利益,同时也可能预示着权力的洗牌。
但凡涉及到权力的增减,这个就非常致命。
他们甚至不惜绑架方云来威胁张斐,就可见一斑。
这场官司没有人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轻松看待一切,人人皆是画中人。
由于那些年轻官员都想来观审,导致富弼、韩琦他们被迫在政事堂前面的空地上审理。
虽然宋朝皇宫是历朝历代最小的,但是政事堂毕竟是国家最高行政机构,前面那块空地还是非常大的。
是足够容纳千人之多。
这可真是辛苦坏了政事堂的差役,光搬桌椅就已经搬了一整宿。
此时此刻,也已经坐满了,甚至还有不少年轻官员是站在角落里面。
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争吵不休。
显然,这场官司已经将革新派和保守派的矛盾公开化。
之前大家都还是暗中较劲,可如今大家已经是明着来争。
要知道这才刚刚开始,新法都还没出。
姗姗来迟的王安石,刚来到门口,就遇见司马光,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禁皱了下眉头,“我说司马君实,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我这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来晚了,这也能遇到你,可真是见了鬼。”
司马光哼道:“我就是怕遇到你,故才晚来的,你也不去照照镜子,如今多少人恨你入骨,谁愿意与你走在一起。”
王安石不屑一笑:“是呀!那些贪官污吏可都恨我。”
说话时,他手还指了指司马光。
“你……”
司马光怒哼道:“众人皆醉,唯你独醒,这就是你被人恨的原因。”
王安石反驳道:“这也恰恰证明我所行之路,乃是正确的。”
司马光呵呵笑道:“人人恨你的结果,就是你是正确的,你天天跟张三待在一起,就没有学到皮毛的推论之术吗?”
王安石笑道:“里面那些人就能够代表多数?咱们去民间问问看。”
司马光道:“等你新法出来之后,咱们再去问问。”
“你等着。”
“我等着。”
正当这时,忽听一个笑声,“二位大学士,如今时辰尚早,不如你们先进去打一场,也好让我等后辈学习学习。”
司马光、王安石回头一看,只见苏轼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而旁边的苏辙则是在拼命地憋笑。
司马光沉眉道:“也是该让你学习学习,就你这口无遮拦,若不在公堂之上得到教训,迟早会闯出大祸来。”
王安石道:“少去一些青楼,平时多存一些钱,闯出祸来,还可以去找张三帮你打官司。”
司马光道:“不存钱也得少去,你看看你,这年纪轻轻就脚步虚浮,走起路来还不如我们两个老东西。”
苏轼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苏辙见兄长以一敌二,略有不支,赶紧上来毕恭毕敬行得一礼,帮兄长脱困。
王安石瞧了眼苏辙,道:“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苏辙,你怎没歪?”
“下官……”
苏辙尴尬地望着王安石。
司马光是苦口婆心道:“好好看着你兄长。”
说罢,二人便入得大院。
苏辙兀自保持着拱手的姿态。
苏轼走上前来,“三弟,对不住,为兄又连累你了。”
苏辙偏头瞧了眼苏轼,讪讪道:“没事,我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