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1012)
作者:南希北庆
“呵呵!”
王安石笑道:“我早就说过,若无新政支持,他们公检法是寸步难行,他们偏偏不信,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吕惠卿道:“学生之前安排了人过去,争取让青州变得更加热闹。”
王安石点点头道:“很好!不用顾忌,闹得越大越好,我可不想在此事与他们纠缠太久。”
吕惠卿道:“学生明白。”
王安石又问道:“京东东路其余州府的情况如何?”
吕惠卿道:“一切都非常顺利。”
王安石却道:“可是我听章惇说,当地已有官吏借青苗法,贪赃枉法?”
吕惠卿点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目前为数不多,且情况并不严重,都是一些恶吏所为。其实如这种情况,都是在所难免的,但那些人还是以执行青苗法为首要己任,而目前我们还需要依靠那些官吏,等到大局已定,我们再将他们处理。”
王安石稍稍点了下头,“你可得看紧一点,莫要在这关键时刻出乱子。”
“是。”
等到吕惠卿走后,王安石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来,是其弟王安国写给他的,又再凝视良久,感慨道:“与张三所言,真是丝毫不差。”
而那边张斐离开河中府,是既没有彻夜赶路,但也没有去游山玩水,而是走走停停,赶一阵子路,又停下来休息两日。
走得大半月,才刚刚抵达洛阳。
在这里,有一人在等候着他,正是李豹。
由于天气已经转寒,洛河上,只有一艘小舟孤零零的飘荡着。
“咱税务司是不是崇尚野兽。”见到李豹,张斐便问道。
李豹愣了下,“张庭长此话怎讲?”
张斐道:“不是豹哥,就是狗哥,下回会不会来个鸡哥、虎哥。”
李豹错愕片刻,旋即哈哈大笑道:“巧合!巧合!不,其实也不是巧合,我们这些人全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父母都没读过啥书,就只能取这名字。”
张斐呵呵笑道:“不过这些名字,还真适合咱税务司,天下叫狗哥、豹哥的多了去,也便于隐藏,要是叫王安石,司马光,那可真是太现眼了。”
李豹可不敢接这话。
张斐呵呵一笑,又问道:“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
李豹道:“情况都非常糟糕。”
“是吗?”
张斐忙问道:“怎么糟糕法?”
李豹先是将京东东路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旋即又道:“由于青苗法的担保制度,十户担保一户,导致拖入青苗钱的人是越来越多,这情况是岌岌可危,我们现在都不一定能够控制住局势,稍有风吹草动,可能就会出大事。”
“差也差不多了。”张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我让你安排人收购债务,情况如何?”
李豹道:“那定是越来越顺利,因为许多百姓是真的还不上,这些债务,是很难去讨要的,那些债主自然愿意将债务出售给我们,目前我们陆陆续续,已经收了十多万贯的债务。”
张斐道:“继续收,可将手中所有的钱,都放出去,尽量收小额债务,大额的不要,同时将之前安置的田地,拿去抵押,争取从官府手中借出更多的青苗钱。但是要记住一点,不要让人发现。”
“这我知道。”李豹点点头。
张斐又问道:“青州是什么情况?”
李豹道:“青州的情况,其实并不严重,不过当地的公检法是相当危险,因为当地官员、大财主都在暗中鼓励大家去公检法告状,但是当地公检法又不敢给出张庭长一样的判决,这使得他们现在进退维谷,也使得当地百姓对公检法的热情,正在日益减少。”
张斐皱眉问道:“他们就没有应对之策吗?”
“目前他们还在拖着,看来是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说着,李豹又谄媚道:“这还得需要张庭长前去。”
“少来。”
张斐道:“我去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又不能变钱,看来我得慢点回去。”
李豹呵呵笑道:“只怕张庭长你慢不了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听说,司马学士已经让人在洛阳盯着。”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很快就会有人来催你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就有人来催张斐快点赶路。
也真不怪司马光着急,已经有不少人在弹劾范纯仁他们,一去到青州,就将青州弄得是乌烟瘴气,财政在不断给予他们支持,但治安却变得越来越不好。
因为公检法一去,就被那上千份诉讼状给困着,抽不开身去搞治安,同时当地衙役又在懈怠,小偷小盗,反而变得更多了。
这也可见曹栋栋在河中府发挥的作用,他一去就得秦忠寿他们的支持,同时张斐又将火力全吸引到自己身上,警署就一直就在猥琐发育,慢慢处理治安问题,也就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青州的官吏,那真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们是反其道而行,给予公检法各种支持,真是要啥给啥,可暗地里,又将衙役和禁军的部分开支,全部拨给公检法,然后又怂恿他们去告状。
真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范纯仁心里哪能不清楚,但关键还是能否在庭上给予百姓公正的判决,如果给得了,那些治安问题,很快就能够解决。
目前最难的就是给不了。
虽然后来司马光又派了一批人去,但也忙不过来。
保守派也只能攻击京东东路,百姓负债累累,民不聊生。
然而,京东东路财政是增长非常明显,不用想也知道,赵顼会偏向哪边。
就算负债累累,也是有所得,你那边支出增加不少,却没有看到成果啊!
在司马光的催促下,张斐一行人也只能日夜兼程地赶路,忽忽数日,终于抵达汴京的郊外。
刚刚入界,就被一人给拦了下来。
正是司马光。
“哎呦!司马学士。”
张斐下得马车,快步上前,行得一礼,又往司马光身后瞧了瞧。
司马光愣了愣,“你在瞧什么?”
张斐道:“司马学士在此,不是在为那些准备去往河中府学习公检法的青年才俊送行的么?”
“?”
司马光咳得两声,带着一丝愧疚道:“这并非是我有意拖延,我其实是在为你着想。”
张斐一本正经道:“愿闻其详。”
司马光尴尬地瞧他一眼,也是认真地解释道:“我之所以未来得及派人去,那是因为我想挑选出一批才华、品行上佳之人,防止公检法里面出现害群之马,毕竟你一个人在河中府,也看不过来,若是去了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很可能会使得你的努力付诸东流。
而品行上佳之人,纵有错误,也不会破坏公检法。其实这人选原本也已经定下了,只是后来我又听说,你自己培养了一批人才,故此我将那些人派去了青州。”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斐稍稍点头,然后道:“我完全赞同司马学士所想。”
“真的?”
司马光自己都不相信。
张斐非常严肃地点点头道:“真的。对于公检法而言,天赋只是其次,关键是严谨、品行。这也是我从河中府得来的经验,河中府法院学的学生,天赋是远不如蔡卞他们,但他们同样也能够做好这分内之事,只是需要耐心和虚心。故此我建议往后公检法在人选方面,都应该如此。”
司马光见张斐也不像似在开玩笑,不禁感到十分宽慰,真是理解万岁,笑着点点头道:“难得你能想得这般透彻,我是甚感欣慰啊!”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那司马学士为何在此?”
司马光神情一滞,突然激动道:“我在这里,当然是为了等你啊!”
“等我?”
张斐顿时受宠若惊道:“张三何德何能,敢劳司马学士来此相迎,张三真是愧不敢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