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天策(89)

作者:苏渔川


陆鸿恍然大悟,说道:“我说这老汤一副火烧屁股、魂不守舍的样子——今天在天街撞见他了,还把我的迟行借了去!”他便把在城里遇到汤柏的事情说了。

司马巽忍俊不禁,笑道:“这汤胖子八成是追徐尚书搬救兵去了。”他顿了顿,又说,“我看老褚的病还是没好,外加路上头十天的颠簸,差不多到极限了……反正还是那句话,你准备着,如果李督一力坚持让褚世藩压阵的话,很可能要出事!”

陆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褚垓在大演武那天突然一蹶不振,很可能会使得青州行营在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丢尽脸面,甚至让整个大周军方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是李督让你来找我的?”陆鸿问。

“他怎么可能!”司马巽忧心忡忡地道,“他为了替老褚打掩护把兵部都得罪死了,现在他手下就老褚这么一个亲信,怎么着也得捧稳了。”

陆鸿倒没想过这一点,在他看来,这次李毅的作为已经不只是冒险了,这是拿褚垓的军旅生涯在做赌注!

“李督要和二皇子联姻的事情听说了罢?”司马巽又拐回了李嫣的话题,不过这次他没有再调笑,而是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大家都知道你和李嫣有些不清不楚的,李督也从来没有多加干预,但是你和李贽比起来,分量还是差得多。”

陆鸿的脸色顿时忸怩起来:“你说大家都知道是啥意思?”

司马巽在他脸上来来去去瞧了几眼,似乎想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明知故问,半晌才道:“你和李嫣的事咱们青州行营上上下下都谈论好几个月了……”

“……卧槽。”陆鸿当即傻了眼,“闹了半天就我自己不知道?”

“谁知道你!”司马巽没好气地道,“哥哥提醒你一句,要下手就赶紧,回头和二皇子家的亲事定下来,就没你啥事儿了!”

“滚!”字在喉咙里转了一遍又咽了回去,陆鸿沉默下来,看来他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李嫣和李贽那事儿,不是两个娃娃反对一下就能作罢的!

司马巽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地道:“你到了神都,要小心三个人,一个是李嫣的哥哥李密源,一个是龙武卫将军王睿的大公子王晖——这个小太保你能不惹就别惹,还有一个是广平郡主……”他提到广平时神色明显不大自然,似乎有甚么难言之隐。

陆鸿问道:“广平郡主怎么了?”

司马巽瞧了他一眼,道:“反正你不要和这个丫头扯上任何关系就是了,她比前头两个人加起来都要可怕。”说着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记着,神都是个龙潭虎穴,没事不要乱闯,后军这边随时做好接替褚垓的准备!”然后便与陆鸿告辞。

陆鸿答应一声,起身将他送出门外。凄冷的夜风并没有从洛水带来半分湿润的气息,反而干燥燥地吹的人脸颊发紧。

看来神都这个花花世界,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美好。

司马巽走了之后,陆鸿瞧见了不远处探头探脑地小金子,便叫道:“躲甚么呢?过来。”

小金子“欸”了一声,麻利地跑了过来。“叫你烧的水呢?”

小金子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又自作聪明了,便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以为您是借口把俺支出去哩,就没当真……”

陆鸿被他气得笑出了声,说:“那你就不会‘顺便’烧一壶?”

小金子道:“马上去!”一骨碌转过身,踩着满地的积雪嚓嚓嚓往灶房去了。

四下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陆鸿一个人在自己屋前这片还算空旷地雪地里背着手,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他其实并不口渴,刚才只是再一次找借口把小金子支走罢了。

司马巽虽然表面上像是找他分说着后军的事情,其实话里话外还是叫他留在军营里安分守己,少去招惹那个深不可测的围城。

他不禁反思,是不是真的在那个花花世界迷失了自己?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洛阳城实在是太过迷人了,她的建筑艺术,她的景致风貌,她的人……都在疯狂地吸引着他!

无论是通天浮屠、明堂、天枢这种瑰丽华美的罕世之作,还是天街的大气磅礴,又或是积善坊花府独特的豪门气象,都让他深深地向往。

虽然这些都是虚荣的,是令人压抑的,就像是一杯陈年的毒酒,明知它可能蕴藏着令人万劫不复的剧毒,却仍然叫人情不自禁地被浓郁醉人的酒香所吸引,并一步步地走向它,靠近它……

陆鸿突然想到今日下午在花家的院子里聊天时,花源那似乎压迫了许久之后眉飞色舞的神情,和离开花府时,花源再三叮嘱他们见面的殷切期盼之色,似乎都在显示着这个美好外衣下的世界,是多么叫人孤独……

至于广平郡主,对他而言,那不正是洛阳城的一个缩影吗?

一个吸引着他,却带着无数未知神秘的人……

第七十六章 后军操演

天还没亮,整个后军驻地就被一声声整齐响亮的口号呐喊声惊醒。

刚刚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陆鸿就在熟悉的操练声中一坐而起,并下意识地摘过挂在床头的衣服开始穿衣披甲,等到他戎袍穿了一半的时候才猛然想起:这里不是青州行营……

他如今并不需要参加操演,也不用这么早就起身到营区里去巡视,现在后军的大小事务基本上和他没甚么关联。

老指挥褚垓甫一病愈便回到岗位上开始大刀阔斧地整顿,将他一手带到青州来,却早已十分陌生的后军一点一点地“拨乱反正”,这导致陆鸿变得和上一任副指挥周全一样,成了个挂名的闲人。

而且自打有人决定大演武不带他参加的时候,他就更加清闲了……

不过今日后军有些反常啊,似乎起得太早了罢!

“小金子,小金子!”陆鸿还是决定先起床再说,反正这么闹哄哄的已经没有可能再睡一个囫囵觉了。

没过一会,睡在隔间的小金子披着一件棉袍着急忙慌地推门进来,迷瞪着双眼,道:“咋啦?大人,啥事儿?”

陆鸿一边穿衣一边问道:“甚么时辰了?怎么今天后军这样早就开始上操?”

小金子道:“您不知道?今天褚将军亲自操练,已经呼哈练了快半个时辰了!”

这倒奇了!

陆鸿心想:老褚不是听说病得坐都坐不住了,怎么今个精神头这样大?他瞅了小金子一眼,见他半睡半醒的样子就羡慕,这么大的噪音还能睡得着觉。

“你去睡吧,我出门溜达一圈。”陆鸿咬牙吃力地套上靴子,站到地上踩了两脚,都匀实舒坦之后,便取下障刀跨在腰间。

小金子见他要出门,忙打叠起精神,道:“大人等等俺,俺也去。”说着噔噔噔跑回隔间,三下五除二披了一身戎常袍出来,肩膀上挂了一条冻得硬邦邦的毛巾,一溜烟钻了出去。

陆鸿见他去张罗,自己便重新坐回床沿上愣怔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竟没地方可去——他昨天想了半夜,还是决定捺下心里的躁动,听从司马巽的告诫,老老实实留在军营里熬光景。

这他娘的鬼天气,要是阳春三月的话,至少还能骑着马出去溜溜,赏花赏草甚么的,如今倒好,鸟毛也瞧不见一根,全是白茫茫的一片。陆鸿带着半分起床气,在心里抱怨着。

不一会小金子打了一桶热水回来,在陆鸿和自己的脸盆里分别倾了半桶,又替陆鸿把浸了盐水的柳条枝儿抽出一根,搁在脸盆边上。

这还是跟了陆鸿之后才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听他家大人说,这叫做“牙刷”!

小金子曾经学着陆鸿将一根“牙刷”头在嘴里咬一遍,再用捻成纤细的绒毛,柳条在牙齿上来来回回搓刷几遍,然后漱口吐掉。

这玩意儿好用是好用,搓过牙之后整个嘴里睡完一觉的哄臭味儿当时就变得清爽干净,唯一的坏处就是太咸了,而且满口的木渣,有时候还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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