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天策(78)
作者:苏渔川
这个郑新!陆鸿不禁笑了起来。刚才满心的烦躁顿时消散不少。
不一会门帘一折,但闻一阵烤肉香气飘来,郑新带着吴卫和两个兵,果然担着一整只烤的通红流油的乳猪进了军帐。
那两个兵在帐中重新将乳猪架好,吴卫砸吧了两下嘴唇,向陆鸿行礼笑道:“老大,这头猪少说也有三十斤,你老人家怕是吃不完罢?”说着眼睛朝站在一边的张如镜瞟了一眼。
吴卫是跟着陆鸿从徐州打回来的老人了,知道他没甚么架子,因此也不怎么拘谨。
陆鸿假装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故作烦恼地道:“说的是啊,这玩意儿浪费了可惜……”
郑新急忙自告奋勇,接过了话头说:“不怕,我老郑留下来帮副指挥吃,吃不完的我一人扛走,绝不占了指挥所的地皮!”
吴卫也不甘其后,嬉皮笑脸地道:“正是这个话。您瞧,职下和郑旅帅想到一块儿去了!咱们早早吃罢了收拾干净,不能耽误指挥所办公哩。”
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明面上是舍不得那几口好肉,其实来之前便听那传信的人说了,陆副指挥在军帐里大发脾气呢!两个臭味相投的死党便一合计,来找陆鸿说说笑话,顺便开解开解。
陆鸿瞧他们俩的惫懒神色便猜到八分,心中也着实感动,却忍不住再调笑二人,说道:“办个锤子公,后军指挥所都当了快一个月的摆设,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这头猪嘛不劳二位操心了,腊月天里也坏不了,老子留着慢慢吃,总能吃掉。”
那郑新为难地道:“大人,您瞧我这两个兵,烤了一早上,口水都快咽了三斤了,怎么着也得分两条后腿罢……”说着那两个抬猪的士兵很配合地“咕嘟”咽了口唾沫。
陆鸿忍俊不禁,笑骂道:“罢了,都留下吃罢。”
郑新哪里还肯再等,抽刀便削了两片肚皮肉,丢给那两个小兵,说道:“给给给,你两个快回去罢,别耽误了晌午饭。”转眼便不认两条后腿的账了。
那两个兵攥着油腻腻的大肉片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拿眼睛直往陆鸿这里瞅。谁知道他们的陆副指挥正拿眼睛往天上瞧,也不知隔着白花花的帐顶能瞧出个啥来。
郑新见他俩半天没挪窝,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人照屁股扫了一腿,骂道:“还不走真等着一人扯一条后腿是不?”
那两个兵这才怪叫着捂着屁股一路逃出了帘门。
陆鸿见他们闹得差不多了,便收了笑容,指着半天默不作声的张如镜道:“老郑,我这个兵以后交给你带,有点小聪明,就是毛躁得紧,你替我好好拾掇拾掇,训好了再还回来……就放到吴卫那个团里去。”
张如镜听了这话,本来死灰样的脸色顿时又恢复了几分生气,不敢置信地瞧着陆鸿。本以为他的大人要将他当成麻烦甩得远远地,此时才知,这是对他的一番栽培之意。当然了,也是一种惩罚……
郑新早就肚里狐疑了,这时却不敢贸然答应,只得打一圈马虎眼:“您就这一个亲兵,给我怎么成。您老人家身边肯定得有个人,毕竟马匹、军器、铠甲都要人照料……”他扳着手指一样样地数过来,还没数完,便被旁边的吴卫捅了一胳膊肘,当即龇牙咧嘴地倒吸冷气。
陆鸿等他闭了嘴,才没好气地说道:“就这样办,回头你去兵曹找老滕报备一下。”
郑新只好接令,末了又道:“那您不用人服侍了?”
陆鸿想了想,道:“有机灵老实的给我调一个过来……”
张如镜自始至终都没再说一句话,等到三人商量完,陆鸿便叫他去丙旅报到了。
……
可我们的陆鸿毕竟还是没有吃到那头乳猪。
张如镜刚刚离开,他便接到了司马巽的邀请,让他到左军一叙,听说从青州城里带了一桌席面回来,正好便宜了他。接到邀请的还有陆鸿的好朋友,军医张迪,这个司马将军的外甥还是头一次在左军与陆鸿见面,两人几乎同时接到的消息,赶到左军大寨也是前后脚的事情。
奇怪的是,司马巽并没有留张迪吃饭,而是挑了几样菜让他一食盒装下带走,最后左军指挥所里剩下的,还是只有他们师兄弟两个。
“今早我去送人,想必你已听说了,可知是谁。”司马巽命人铺摆开一大桌的好饭菜,跟着便尽撤左右,说起悄悄话来。
陆鸿见他这般情状,心中已猜到三分,便问:“难不成是老师?”
谁知司马巽却摇摇头,从背后掏出一本红绸子包裹的东西来,瞧那外形倒像本书。他将东西交给了陆鸿,说:“是皮休。”
“貔貅?”陆鸿接了红绸子一头雾水。
司马巽知道他误会,便笑了起来,道:“就是沭河大营的老皮,皮将军。老师要回神都述职,老皮去打前站。”
陆鸿也笑,这才想起来,所谓的皮休,正是当日将他带进沂山大寨的,那位抬头纹颇重的皮将军。
沭河军出兵沂水堵截南唐退兵时,在李毅瞻前顾后不予增援的情况下,一手导演了三路佯攻、吞掉唐军左翼一部数千人的,就是这位其貌不扬的老皮!
那一仗也是整个“丰庆六年对唐守卫反击战”中的三大经典战役之一,要知道那次沭河军仅仅出动了一万六千人,就在八万唐军眼皮子底下硬生生吃掉了对方将近九个团,以大范围转移和佯攻来调动敌人的攻守方向,成功打乱敌军整体的配合布置,从交兵到收兵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真正诠释了甚么叫“侵如烈火”。
“这次老师在本门之中可脸上有光了!”司马巽笑道,“三大经典战役,青州城守城战、沭河军沂水之战、泗水殿后战,一个是老皮主导,另外两个都是你做的好事。”
“甭给我脸上贴金了,幽州、安东大败两胡却是你一人一军的战场!”陆鸿反过来拍了一记,又转到皮休的话题上来,“皮将军的骑军指挥水准很精到啊……”他至今一想到那场大战,眼前还能浮现出沭河军大呼酣战、奋勇杀敌的情景。
“那可不!”司马巽拣了一块热乎的鹅肝塞进嘴里,细细地嚼着,“你道我一大早做甚么去了?被老皮邀着各点了两千骑军在南校场对冲。”他所谓的“对冲”就是双方骑军各执包布软头木矛,挂重甲相对冲锋,一阵或多阵定输赢,落马多者为负,相反则胜。
“哦?”陆鸿刚要将红绸子拆开,听他这么说便放下了手里的物什,饶有兴味地问,“谁赢了?”
司马巽笑笑不语,陆鸿便知是他赢了。如果换做韩清,多半是轻蔑地冷笑一声,然后将老皮损得体无完肤;若是郑新那般的,也要自吹自擂添油加醋一番。而司马巽则恰恰不同,这人身上不见得有多大锋芒,但是谁也看不透他究竟有多少能量!
如果要让陆鸿在心里排个名次的话,天下间能驾驭骑军的,司马巽和韩清各擅胜场、并列第一,南唐姜炎紧随其后,皮休第四。
不过姜炎此人乃是军中鬼才,步骑并重且融会贯通,用兵往往出人意表又严谨精准,若拿古人来比拟的话,应当极似战国李牧……韩清和司马巽中的任何一个单独与姜炎对阵,都是败多胜少的局面!
司马巽有意绕过这个胜负话题,指了指那个红绸包道:“拆开瞧瞧是啥,将军命老皮带给你的。他不知道你今早回来,也就没来相见。”他一面吃一面说,两不耽误。
陆鸿一听是老师带来的,连忙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红绸翻处,一本泛黄毛边的旧书静静地躺在其中。陆鸿猛然间呼吸一滞,那书皮上分明写着三个小篆:神机策。
司马巽也停了筷子,瞪大了眼睛瞧着这本书,半晌才道:“老师这……有些快了罢,我入门快两年才见到这书,韩清是四年……”
陆鸿捧着《神机策》,双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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