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天策(143)

作者:苏渔川


赵大成则带着两千余边军,在港口中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海接应。

宽大的船舱里,一百余名边军靠在舱壁两边,一个个抱着长弓、横刀闭目养神——原本将船舱隔成几十个小间的木墙已经全部撤去,因此这中间显得空荡荡的。

侯义跟在陆鸿的身侧,旁边还有小金子、以及刚刚赶回来的三流子,陆鸿的十几个亲兵并没有全部带来,这些人当兵日短,不熟战阵,强行带出来反而碍手碍脚。

两艘船从起航至此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也不知到了甚么地界了。这是船身忽然毫无预兆地剧烈晃动了一下,小金子一个没坐稳,“哎唷”一声向前扑了个狗吃屎。

三流子咧嘴笑道:“怎,金大将军,这会再练功可不赶趟儿!”

小金子有些害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瞧着陆鸿嘿嘿傻笑两声。

陆鸿头一回乘船出海,一直忍着一阵阵的烦躁意味,但此时也给他逗乐了,笑道:“等会动手的时候可不兴站不住脚,船上不比陆地,千万小心着些。”这一说一笑只见闷在胸口的一股浊气便消散不少。

小金子道:“咱们为甚么不直接大军坐船过来,那不是省事多了?”

陆鸿摇头道:“不成的,万一给他们巡逻的发觉,发了消息给岛上,到时候他们尽驱战舰过来,咱们可打不过,就算勉强接舷打赢了,也得损失惨重!”

三流子伸手在小金子脑壳上一敲,说道:“你个傻的,咱们这是商船,运气不好的话,给战船迎面一撞就得断成两截;而且敌人海舰全靠橹桨驱动,前后进退自如,单捉一艘还成,五六艘一齐过来哪里捉得住——没事多找人请教,少问这些傻问题。”

小金子这才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时船身的晃动愈发剧烈,舱里发出一连串低呼,许多边军都开始摇摇晃晃,根本坐不稳当。

本该在甲板上的护卫头领沿着木梯噔噔噔走了下来,扶着舱壁边上士兵的肩膀,跌跌撞撞地走到陆鸿身边,满脸歉意地说:“将军,遇到一股大风浪,您坐稳了。”

陆鸿虽然一直强装镇定,此刻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只好苍白着脸色,勉强笑道:“没事,遇到敌人没有?”

那护卫头领摇头道:“没有,这样大的风浪,恐怕海匪的巡舰也得暂时停下来避风头——这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谁也拿不准!”

陆鸿说了声“知道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说:“走吧,我跟你上甲板瞧瞧,透透气,这舱里太矮,压抑得紧。”

那人道:“也好。”说着便扶住了陆鸿,两人相跟着上了木梯。

这船舱平日只是堆放货物和船工休息之所,因此只有一人高,陆鸿人高腿长,更加觉得气闷。

他三两步便上了木梯,眼前豁然一亮,已到了甲班舱中。

陆鸿举目望去,只见十余名护卫穿着厚厚的棉袍、披着蓑衣,稳稳当当地扶在护栏之上,随着船身的颠簸而上下起伏,几堆显眼的盐包整整齐齐地在甲板中心码放,用粗绳索结结实实地捆缚着。

耳边风声阵阵,波涛轰鸣,眼看着远方土垅一般的浪头缓缓翻卷,到了近处,居然已好似小山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此时的船帆早已收卷起来,只要浪头一过,船工们便趁着间隙喊着号子奔忙起来,但只要大浪一来,便各自默契地四散掩蔽。他们这艘船后面,还远远地跟着一艘,跟这边差不多,由孙山带着一百个边军躲在舱里。

陆鸿深深吐了口气,望着那护卫头领,问道:“张头儿,你们跟海匪打能有几分胜算?”

那张头儿连忙弯下腰,说道:“不敢,大人叫我小张就成……咱们和海匪打是半分胜算也没有的!”他话一出口,似乎觉得有些过于长他人志气了,便解释道,“咱们的船甲板高,下舱深,船身宽阔脆弱,那是为了多装货物;海匪乘的是艨艟,船身狭长,航速极快,而且四周蒙皮,坚固无比。他们对敌时既粗暴又简单,只需远远地追过来用冲角撞击,咱们的船便破了,假使一击不中,只需退开了再冲,总是立于不败之地。那时海匪们便趁乱登船,杀人越货,所以天生上咱们便处于劣势。”

陆鸿点头道:“那这艘船是必定保不住的了?”

张头儿摇摇头,肯定地说:“九成保不住,不过咱们多备了飞爪钩铙,只要海匪艨艟近身,他们也是逃脱不了,到时候咱们放小艇抢船便可。”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清缴海匪(六)

陆鸿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而且颇有信心,自己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便放了下来。他在陆上遇敌时总会保持冷静,再强的敌手也能想出各种法子周旋,但是唯独在这茫茫瀚海之上,只觉空有一身本领、满腹智计,却毫无用武之地,不由得颇为沮丧……

这时最后一个浪头掀了过去,船身微微一晃,海面上突然好似静止下来,只余徐徐微风,带着腥咸之气轻拂而来。

果然就像张头儿说的,这海上天气说变就变,方才一言不合便起大浪,此时却又突然平复如昔。

那张头儿松了一口气,正在指挥者护卫们回舱里来更换衣裤,却感到手臂一痛,被身边的陆鸿死死地攥住了。

“大人,甚么事?”张头儿疑惑不解地问。

陆鸿松开了手,往右侧一指,道:“你瞧那是甚么?”

张头儿手搭凉棚望去,只见海平面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黑点,正时隐时现,他心中一紧,连忙叫道:“来个人,上桅杆去瞧瞧!”

当即便有左近的一个船工缚了绳索,麻溜地往桅杆上攀爬。陆鸿见那人光着一双脚,两腿交错盘着桅杆,不一会便爬到了顶端。

只见他湿漉漉的衣衫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双眼却一眨不眨地望着远方,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滑了下来,说道:“是一艘船,过来了。”

张头儿连忙吆喝一声:“备战!”跟着便听船头上“呛啷啷”一阵响,护卫们刀剑出鞘,都紧张地看着远方。

这时侯义把脑袋伸了出来,战战兢兢地问道:“来了?”

陆鸿点头道:“把人召集起来,随时准备上甲板。”

侯义答应一声,猫着腰又下到舱里。

不一时那黑点越来越大,已经渐渐显出船型,商船上的风帆已经张到最大,船只在舵手的操控下呈曲线游走,以免对方轻易看准方向,击中侧舷,后方那条商船也是一般行径。

对面那船忽然掉了个方向,从商船前方兜头绕了过来!

此时已经相隔不远,可以看见那的确是一艘艨艟快舰,整艘船体用牛皮蒙盖,旗杆上烈烈翻卷的黑旗清晰可辨,只见艨艟侧面开出一排桨口,摇橹纷飞、浪花急溅,划出一道白花花的水痕,劈波斩浪而来。

那舱壁上箭孔矛穴森森直指,叫人不寒而栗!敌船头上十余名衣甲鲜明的海匪呼喝呐喊,在海风之中听来,依稀是叫陆鸿等人速速投降。

那张头儿冷笑一声,下令道:“侧舷偏六分,船头迎上去——大家飞爪准备!”上上下下二十余名护卫闻声都动了起来,纷纷从货仓里往外递送胳膊粗细的飞爪,陆鸿定睛一看,原来所谓“飞爪”便是将二齿铁锚改作四齿,尖端磨光,既重且利。

那飞爪上都连着绳索,一盘盘堆在甲板之上,旁边放着几十杆三丈长、头端带铁钩的钩具,想来便是那“钩铙”。

张头儿紧跟着向舱下叫喊:“各位边军兄弟,请靠右侧的莫倚靠舱壁,马上要撞船了!”

底下侯义连忙发令指挥,顿时上上下下一片喧闹,却井然有序地各司其职,此时后面孙山带领的那艘船掉转方向,朝那艨艟退路包抄过去!

忽然敌舰十八杆橹棹越划越急,整个艨艟竟然带着呜呜风声一头冲撞上来,“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商船险些儿侧翻过来,在海面上一震摇晃,甲板上所有船工、护卫都是东倒西歪,惊叫连连,船身弹回去时又在冲角上击撞了一下,舱壁豁然破了一块巨口,冰冷的海水哗哗地直往舱中倒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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