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11)

作者:臧白


叶明珠此时刚睡着不久,被敲门声吵醒便带了些脾气。她起床趿上鞋打开房门,伸一颗脑袋出来,语气微嗔,“爹,干什么呀?”

叶随君腰身挺得笔直,很是严肃,问她:“向丫头是不是在你房里?”

叶明珠难得见到她爹这样,忽醒了神儿,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叶随君废话不多,“让我进去给她把把脉就知道了。”

叶明珠听着他的语气,并看着他和封言之的架势,就知道事情似乎有些严重。这便把门打开,让叶随君进屋,等封言之也跨过了门槛,她跟在后头,小声问了句:“怎么了?”

封言之转头看她,“等师父给若儿把过脉就知道了。”

这就不好再问,叶明珠碎着步子去到床边,摸索着点亮床头灯台上的一碗油灯,又去把正在熟睡的向若的一条胳膊拿出被子。乖乖巧巧地送去叶随君手里,小声道:“她今天确实有些不对劲,我看着也像生病的。”

叶随君不说话,捏过向若的手腕,并起指尖搭去她的脉搏处。探了一气,眉头便锁成了死结。

封言之借着灯光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开口问:“师父,怎么样?”

怎么样?横竖是不好。叶随君深深吸口气,动了动脖子抿死了唇,又去她腕上探了一气,只不说话。封言之的心随着他的反应往下沉,低声呓语:“是不是很不好?”

叶明珠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正想问时,还未及开口,便看着叶随君重重吐了口气从床沿儿上站了起来。他在床下站直了身子,半晌又回头看了向若两眼,才开口说:“噬心销骨之毒,中毒不深。但若换做寻常人,隔这么些日子也早躺床上软成废人了。亏她能耐,还能出去奔波十来天。”

叶明珠听着这话,似乎就明白了叶随君和封言之说的什么。她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看一眼床上躺着的向若,又看一眼叶随君,开口问:“若若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封言之抿着唇,回叶明珠的话,“十多日之前,她没回来那天晚上。”说罢了,他又看向叶随君,问他:“师父,若儿有没有性命危险?”

叶随君甩了袖子往外走,“有,放任下去,她最多还能再活半年。”

叶明珠听了这话心生惊恐,一把上去拽住叶随君的胳膊,“那怎么办,爹要救若若啊。”

“我能怎么办?”叶随君回头看着她,“谷里没有懂毒制毒之人,你爹虽有些医术,但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想凭着诊脉就制出救命解药,谈何容易?”

这话说得人心凉,封言之双唇抿得紧,半晌开口道:“既如此,那只能我去京城找宁王,帮若儿要下解药。”

叶随君和叶明珠一并看向封言之,“宁王是什么人?”

封言之目光沉沉,“朝廷的亲王,皇上的亲儿子。本来我和若儿打算出去找他拿解药,哪知错过了时间,没有追上,他现在必是回了京城宁王府。”

叶随君听他说这话,冲他摆摆袖子,“莫胡闹,外面的事我们桃花谷的人不掺合。向丫头若不是到处厮混,又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情?你去京城,不出事还好,出事了叫珠珠守活寡不成?若是再把桃花谷牵扯进去,如何收场?”

封言之不甘心,“可若儿她……”

叶随君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手打断他,沉声道一句:“我会想办法。”

他叶随君有什么办法,不过把谷里所藏制毒炼药相关书册再拿出来翻找解决之法。炼毒制药自然就要有人试毒试药,叶随君想了想,这谷里可没人愿意帮他叶随君试毒试药,因跟叶明珠说:“珠珠儿,好好把向丫头房里那小伙子养起来。”

叶明珠捕捉到叶随君眼睛深处有两束亮光,只觉脊背生凉,摸摸抱起肩膀抖了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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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若一整夜都睡得极沉,不知入夜之前家里发生了什么。又因叶随君、叶明珠和封言之顾及她面子,没有拆穿她隐瞒中毒之事,是以她晨起梳洗罢,并没有觉得家里有任何异样。她如往常一样,哼着小曲儿在镜台前束起头发,戴上累金丝发冠,便到院子里一阵拉腰踢腿,仍装的是一副与寻常无异的样子。

活动开了筋骨,封大娘正送了早饭过来。一家人灶房里坐下,吃喝也如往常,却真个是各人心里揣着各人的心思,谁也不言谁也不表。只有一点不寻常,叶随君今儿对向若说话的语气总觉得过于柔和连些。再有,他竟然还给她夹菜。

向若目光越过碗沿儿口看他,一并看叶明珠和封言之。瞧着好像都很寻常,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因碗底的那口稀饭就喝了很久,就这么用碗口挡一半儿目光看着他们。

叶随君脸皮厚,随她怎么看。不过瞧着她这鬼精鬼精的样子就想打她,因在桌下踹了她一脚,叱道:“看什么玩意儿?把药端去房里给人喂了,再伺候人吃点东西。他要是能全须全尾活下来,那就是你的夫婿,好生照看。”

听到“夫婿”这词,向若没了吃饭的心思。横竖也吃得大半饱了,看叶随君还是对她没好气的模样,只觉刚才觉得叶随君对自己好怕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说的,嘀咕一句:“我可不要。”便起了身端药去了。

那药是叶明珠才倒出来晾了不久的,应是正好下口的温度。她端去房里,到床边先搁到小杌上,伸手扶起萧纪,再把药端到他手里,说:“喝吧。”

萧纪接下药来喝下,苦得皱了皱眉。向若站在床边上,等他喝完便接过了药碗。正要转身把药碗送回灶房的时候,叶明珠端了碗饭进来,换下她手里的药碗说:“伺候他吃下吧,莫怠慢了。”

向若还没来得及开口,叶明珠便端着药碗出了房间。向若没法,只好再端着饭去床边。她在小杌上坐下,把饭送去萧纪手里,仍是说两个字,“吃吧。”

萧纪接下那清粥小菜,吃得慢条斯理,一面吃一面问她:“这里是你家?”

向若面色呆呆,“不是,是我师父家。”

萧纪看她一眼,“救我的是刚才进来的那位姑娘?”

“嗯。”向若还是面色呆呆地点头,“她是我小师妹,是师父的独生女。”

萧纪见她难得能这般与他心平气和说话,自趁着这机会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向若把微微垂落在被子上的目光抬起来,看向他的眼睛。心里某些地方有些松动,便回了他一句:“向若。”

萧纪与她的目光相触不移,眸底笑意浅浅,低声重复了一句:“向若……”尾音稍轻,又接了句,“若若……”

他声音好听,轻轻地飘在她鼓膜上,如游丝般酥进她心里。并着他目光里的些许柔情,脉脉如水,在她眼底融开。

向若心头弦丝一紧,只觉一股酥麻之意从心间直窜至手指尖上,并让舌尖也酥麻起来,吐字艰难。

第12章

交底细

话语在微微发麻的舌尖上溜溜打转,在齿缝间稍稍停留。向若只觉耳根发烫,好半晌抬手指尖扇过萧纪的额侧,回他一句:“若你个头啊!”

萧纪对她这煞风景的行为也不恼,嘴角仍淡淡呷着笑,抬起手里的勺子吃下一口粥,又看向她道:“不喜欢?那叫强强,喜欢么?”

向若:“……”

萧纪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轻声笑出来,“还是若若好听一点。”

向若挑了挑眉,被那“强强”一衬,只觉这若若听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这事儿和你要在房子上开个门但家里人都不同意,于是你换了更荒唐的想法要在顶上开个窗,结果家人就同意了开门,是一个道理。

向若不管他是管自己叫强强还是叫若若,总被他绕来绕去的忒折面子,她这会儿便不再出声,就等着他吃完饭收碗走人。她不说话做什么呢,低头看鞋。一颤黑的棉布糊的鞋面儿,连朵花也没有,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看两眼觉得没趣儿,她又抬起头来,还是把萧纪那张脸看在了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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