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凶猛(601)
作者:堵上西楼
“告辞……!”
尤鹏的一番作别,却带走了金三省和韦一帆,此间独独留下了章平举。
此刻他的脸色才变得通红,他觉得有些热,没过多久却又觉得有些冷。
“都是些孬种!若是能够团结起来,那小儿有什么可怕的?”他咬牙切齿的说着,抓起一个茶盏“哐当”一声就摔得粉碎。
一个小二走了进来,低头一看,抬头笑道:“大爷,赔钱!”
……
……
道府后院。
傅小官亲自煮了一壶茶,看了看面前的这个老人,亲切的笑道:“宁家主请坐!”
“回定安伯,小人不敢!”
“你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宁立润心里一紧,“……小人,确实是不敢!”
“你若是不坐,呆会本官会搀着你的手一同走入四方楼。”
宁立润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冷汗顿时流了出来,这位定安伯是想把老夫架在火上烤啊!
而今这沃丰道,夷人自然尚未归心,其中像章平举那样心怀不满之人甚多,而若是定安伯当真搀扶着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四方楼,那么自己在其余家主的眼里,必然是彻底归了心——
事实上他已经归心,他不想再折腾啥,只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够安好,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定安伯做的那些事并没有损害族人的利益。
但他却不能去出这个头!
那样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他在傅小官的对面坐了下来,“定安伯,好手段!”
“宁家主过奖,”傅小官为宁立润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宁家主可别去想那么多,本官在沃丰道的主张一直是公平公正,都是虞朝的子民嘛,当一视同仁。今日请宁家主来,就是喝杯茶,顺便问问宁家主……”
“你在渭源县大力栽桑养蚕,这是极好的事情,可有遇见麻烦?或者有没有官府的人故意为难你?”
宁立润捧着茶盏,没有抬头,他低声说道:“这倒是没有。”
“没有最好,渭源县养蚕历史悠久,宁家主就放心大胆的去干!清州将会建起许多的纺织作坊,他们都需要蚕茧,宁家主这一步走的很对……”
傅小官顿了顿,忽然又道:“对了,云西言云秘书长对养蚕有一番独到的见解,到时候我派他到你那地方去看看。”
对于傅小官这话宁立润并没有放在心里,他拱了拱手,“多谢定安伯的一番好意,小人就静候云、云秘书长的到来。”
傅小官也不以为意,他侃侃而谈,说的却是农家的那些事情。
宁立润就这样听着,并没有插几句话,而傅小官也就这样说着,似乎他仅仅是需要一个听众。
但傅小官的话里却随时会有那么几句关于沃丰道的计划,随时都在宁立润的脑子里画了一个个的饼。
这就让宁立润有些纳闷了。
这位舞象之年的定安伯,一句要拉拢他的话都没有,但他说的那一切难不成会成真?
“比如这路吧,现在已经在勘测了,从沃丰道通往兰陵县的主干道大致明年开春就会动工,而你所在的渭源县,也一并纳入了沃丰道的交通网络……”
“这意思是以后从渭源县通往州府通往这沃丰城乃至于通往沃丰城的任何一个县郡,所需要的时间都将大大的缩短……比如我若是再想请宁家主来沃丰城喝杯茶,宁家主大致只需要两天的时间就能抵达。”
宁立润一惊,对于这路的重要性他当然明白,所以他抬起了头来,问了一句:“当真?”
“这是你即将看见的事情,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都会看见,就像当初我说秀水城的稻谷亩产恐怕会达到六百斤一样,起初没人相信,结果呢?平均亩产七百七十斤……是吧,我是个诚实的人,以后你都会清楚。”
宁立润来了这沃丰城就听说过了这事,他当然也不信,可现在却忽然信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年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
傅小官继续的说着,天马行空一般的话语弄的宁立润有些懵。
夕阳渐去,夜风渐起,一壶茶居然就这样喝清了,宁立润居然忘记了他将自己请到这里是离间之计。
他活了快七十岁了,本以为这心已不会再有多少波澜,但此刻他却忽然间觉得应该再努力多活几年,去见证这位定安伯所描绘的沃丰道的美丽画卷。
宽阔的马路,林立的厂房,还有一条东南大运河……若是能够乘船从兰陵出发而至金陵去看看……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傅小官不动声色的将他搀扶了起来,“走吧,咱们同行,去见见别的家主们!”
第724章 威
沃丰城的四方楼位于秀水河畔的响水巷子。
当傅小官和宁立润抵达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并在云西言的安排之下,皆已入座。
四方楼的一楼摆着足足二十八张桌子,二楼的大厅里也摆着十二张桌子,五个雅间分别摆着两张桌子。
四百八十三个乡绅士族,十三个沃丰城本地商贾,再加上傅小官、宁玉春、云西言以及宁思颜,正好五百人。
五十张桌子满满当当,济济一堂。
五百来人面色各异,心思难揣,但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惶恐——
一道之道台居然要宴请他们这些乡绅士族,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何况他们曾经的身份还是夷人。
对于这位道台的名声,他们当然早已知晓,偌大虞朝的定安伯,皇帝的女婿,甚至还是武朝的皇子!
他的身份如此之高,今儿个却要在这里和这些糟老头子们同聚一堂……他是为了立威呢?还是当真只是把酒赏月共图沃丰道之兴旺?
许多人都在猜测着这位定安伯的真实意图,都在颇为焦虑的等着他的到来。
这些家主们几乎都是花甲老者,他们能够成为家主,自然有着自己独到的眼光,自然也有着一番养气的功夫。
所以这场宴席,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字:听,和看!
听其言,观其行,便大抵能够知道定安伯对他们这些前夷人的态度。
云西言此刻正和宁玉春站在一楼门口,他见傅小官搀扶着宁立润走来,便大声的吆喝了一嗓子:“定安伯携渭源县宁氏家主宁立润到……!”
随着他这一声吼,一楼大堂里的所有人尽皆站了起来,相识之人却在顷刻之间彼此对视了一眼——宁立润这老匹夫有些手段啊,他居然不吭不声的就站在了定安伯的身边……而今之沃丰道大势已成,若说别有二心之人自然存在,却已经是绝少数了。
他们既然没有离开沃丰道,想的当然是家族在沃丰道长存。
想要长存,想求发展,那当然得抱紧定安伯这条最大的大腿才对。
一时之间,许多的家主起了这个心思,既然宁立润已成了定安伯之心腹,那么接下来就走宁立润的路子,若是能够和定安伯扯上关系,对自己的家族必然大有裨益!
宁立润此刻一听停下了脚步,他一声苦笑,微微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已经不必再说。
他已打上了定安伯的烙印,至此之后,他必须为定安伯摇旗呐喊,这少年……心思若渊,却风轻云淡,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宁家与他绑在一起,未尝不是个好事。
如此一想,他反倒是放开了,他站直了身子,更加的从容。
“定安伯请!”
“宁家主请!”
二人相携而入,就在一楼许多人炙热的视线中,傅小官和宁立润走了进来。
傅小官一脸春风,他抱拳对着所有人一礼声如洪钟:“诸位,看见你们本官非常欢喜啊!你们留在了沃丰道,本官向你们保证,你们一定会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感到自豪!”
场间鸦雀无声,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傅小官的身上,他继续说道:“今日我们在此相聚,这,就是你我之间千百年来修得的一场缘分。”
“随缘便是遣缘,似舞蝶与飞花共适;顺事自然无事,若满月偕盂水同圆。所以诸位,我们都得珍惜这样的缘分,它……来之不易,舞蝶与飞花,满月偕盂水,切莫要分了它们,破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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