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凶猛(167)

作者:堵上西楼


“你这是来向我道别?”

燕熙文瞪了傅小官一眼,特么的应该是你来向我道别好不好!

“爷爷邀请你去府上坐坐。”

傅小官一愣,燕北溪?

这宰相大人邀请自己干啥?

在朝中与宰相大人倒是见过数面,却仅仅只有两次交流。

一次是在御书房解释赈灾方略,另一次是在中书省的衙门里,燕北溪有意提携自己,却被自己所拒绝。

“有啥事?”傅小官惊奇的问道。

“我哪里知道?或许是因为那篇《虞朝少年说》的文章吧,爷爷将那文章重写了一份,裱了起来,就挂在我家的中堂之上——我说你小子脸儿也是够大的,爷爷这么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如此重视一篇文章。”

傅小官摸了摸鼻子,笑道:“有没有朝九晚五给那副字上一柱香蜡?”

“滚……!”

没法和这厮好好的聊天,你特么以为自己是圣人呢!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来到了燕府,走下马车傅小官站定脚步,很是认真的四处打量了一下。

这里是位于金陵南区西来巷,巷子古旧安静,巷口立着一块巨大牌坊,上书西来二字,两旁是一副对联: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憾

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

傅小官扬了扬眉,问道:“这是何人所书?”

“前朝大儒向问风。”

“哦……!”这名字似曾听过,好像这位大儒还有诗词文章留于千碑石上。

燕府的牌面比之施府更为宏大。

朱红的大门前两尊汉白玉大狮子口含玉珠耀武扬威,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门楣上燕府二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门前笔直的站着两名护卫,他们居然穿着明晃晃的盔甲,手持长枪肃然而立。

“这样也行?”

“先帝之赏赐,燕府可着甲三百人。”

好吧,上京独此一家,傅小官也只有羡慕的份。

推开那朱红大门,燕熙文带着傅小官走了进去,他又四处打量了一下,心里很欢喜,因为这府邸可没有自己家的大!

这就有点不要脸了,他那傅府是前朝亲王府,在这偌大的上京城也是排在前五的存在,这宰相府邸自然没法和它相比。

其实这宰相府邸已经很大了,只不过傅小官跟随燕熙文而行,未能窥见其全貌。

府上很是热闹,路上时常有丫环家丁路过,两旁的院落里也时常有欢声笑语传来。燕熙文未曾解释,他带着傅小官穿门过巷,向燕府的深处走去。

于是渐渐安静,然后来到了一处精致的院落。

其间假山上的积雪未曾消融,假山下的荷塘早已冰封,数颗散落在院中的梅树正在怒放,一座亭台就在那最大的一颗梅树下,那亭台里正站着一个身穿一身白衣的清秀女子。

她长发披肩,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注1)

她是燕小楼,此刻她正站在那亭子里,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抓住了一支伸入亭中的梅,凑到了自己的面前。

红的梅,白的衣,白里透红的容颜,就这样映入了傅小官的眼帘。

这小妮子……越来越标致了!

再看看燕熙文,嗯,差距颇大。

二人之间乃堂兄妹,想来燕小楼的母亲曾经也是个可人儿。

傅小官收回了视线,君子好色,取之有道,这燕阀的千金,他可没有去动任何心思。

亭子里的燕小楼此刻也看见了他们,她松了那一支梅,梅枝弹开来,洒落细碎雪花一片。她从那亭子里走了过来,面带微笑,愈来愈近,那脸蛋儿却比那梅花还要娇艳。

“公子好!”

燕小楼盈盈一礼,傅小官愕然一瞬,抱拳还礼,“姑娘好!”

然后燕小楼羞怯的垂下了头,就这样跟在傅小官的身后,亦步亦趋,随着燕熙文走入了问月轩。

问月轩里坐着一个老人,老人的身后站着一个老人。

坐着的那个老人自然就是燕北溪,而后面站着的那个老人傅小官并未曾见过,但那老人却吸引了傅小官的视线。

因为那老人背着一把刀!

一把很长的刀!

那老人却一直垂着头,似乎在假寐,自始至终未曾抬头看他们一眼。

燕北溪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了头,视线便落在了傅小官的身上,三息之后,他淡然的一挥手,“坐吧。”

傅小官躬身行礼,“谢燕宰!”

燕熙文和燕小楼也对燕北溪行了一礼,燕熙文陪坐在傅小官身旁,燕小楼在左侧坐下,取了水煮起茶来。

“听闻你和书兰就要订婚了?”

傅小官微微一怔,你这大宰相居然关注着我这小虾米?

燕北溪知道此事不足为奇,毕竟大年初一那一天他和董书兰去拜访过那些亲戚,并且在董书兰的三舅家里,这燕熙文还曾去过。

“嗯,待我父亲来了上京就把这事儿先定下。”

燕小楼拧壶的手微微一抖,燕北溪的眉梢轻轻一跳。燕熙文面上倒没有什么反应,就是在心底里一声叹息。

“今日请你前来,是老夫心里有些疑惑,想要听听你的看法。至于你和书兰之事……老夫以为在未能解决你和九公主之事之前,恐怕难以顺利。”

傅小官仔细一想,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他燕阀对书兰还有什么想法,而是事涉九公主,这尊卑有序,陛下就算是同意将九公主下嫁傅小官,九公主也是要排在董书兰之前的。

虽然傅小官从未曾想过这二位还要分出个大小,但在旁人的眼里,这大小显然是必须清楚的。

那么……自然就不能先向董府提亲。

可为何董尚书当时没有提出异议?

傅小官微微颔首,笑道:“这事儿我倒是欠了考虑,请问燕宰有何疑惑?”

燕北溪捋了捋胡须,开口问道:“我曾在这院子里种了一畦韭菜,却因疏于打理导致杂草丛生,已难以分清哪一颗是韭菜,哪一颗是杂草。我想问你……是应该将韭菜和杂草全部铲除干净重新再种,还是多花一些精力去将那些杂草除去?”

(注1:来自洛神赋)

第191章 鱼与熊掌

燕小楼抬眼看向了傅小官,心想他会如何回答呢?

燕熙文蹙眉沉思,心想若是爷爷问自己,自己该如何回答呢?

傅小官也收敛了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心想这韭菜果然在哪个年代都是倒霉的。

他没有料到燕北溪会问出这个问题,这可不是韭菜与杂草的关系,而是问的当前所面临的朝局。

他没有去揣测燕北溪想要的答案,过了数息,他开了口。

“《孟子·告子上》有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这是孟子的选择,至于燕宰之问,小官以为若是那一畦土壤已经贫瘠,倒不如不管,待得这冬至时候,一场大雪菜也没了草也没了,却尽皆化为了肥料改善了土壤。但若是土壤本就肥沃……那么就慢慢的除草吧,至于会伤及韭菜,这在所难免,最终的结果却是好的,剩下的韭菜会更加茁壮的成长。”

这一席话颇为讲究,他以鱼和熊掌开头,表明了取舍的关系,意思就是圣人对此也只能选择其中之一,那么燕宰你也只能做出选择。

而今朝廷腐败极为严重,陛下显然是做出了选择,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宰辅,自然需要跟随陛下的脚步,去做出正确的取舍。

而他所说的那一畦土壤若是贫瘠,意思就是国力如果空虚,那不如放任不管。这句话其实有些大逆不道,因为放任不管,待得一场大雪将这草和菜都给消灭,意味着虞朝的衰亡。

显然,这是绝对不可取的。

可这却又是一个事实,就像一颗早已腐朽根子都已烂尽的老树,就算想救,也再无可能救得回来。只能眼睁睁看它倒下,然后看着新的树木生长起来。

傅小官并不知道虞朝现在究竟有没有病入膏肓,但燕北溪定然知道,所以他还是说了出来,这就要看燕北溪自己的选择了。

燕小楼细细思量,不是很明白傅小官的意思,她斟满了四杯茶,给爷爷和傅小官递了过去,看了看爷爷,此刻燕北溪的神态也极为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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