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这让双方有了天然的对立倾向。

“皇帝就可以居中协调制衡了。

“以后大明的资本力量，可能会分成皇室、朝廷、民间三部分。

“这三部分的相互平衡，就是维持大明稳定的前提。

“其中两份的最终决策权都掌握在皇帝手中，所以也是保障和维持皇帝权威的基础。”

朱靖垣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觉得两个皇帝应该理解自己的目的了。

两代皇帝的确都那边默默地点头。

两人本来以为朱靖垣要放权，没想到除了最后的项目，其他都是不涉及根本的东西。

其实官僚身份、地位、生活等各方面的保障现在就有，从古至今都有。

只是以前没有朱靖垣说的那么全面而已。

至于最后一项，两个看过世祖遗篇的皇帝，脑海中直接冒出了一个词：

“国家资本主义。”

两人不需要朱靖垣继续深入解释，朱靖垣也知道自己应该不需要解释了。

国家资本主义不等于全民所有，全民所有不等于劳动者所有。

国家资本主义可以看做是官僚体系所有，或者说文官系统所有，朝廷所有。

朝廷所有的工厂和商行，并不能直接保障最底层人的利益。

但却是朝廷和官僚体系在面对东家和工人的时候能够保持相对中立的基础。

如果没有官营财团做秤砣，朝廷如果制定了某种新的劳动相关法律，要求厂商按照某种规定生产，要求厂商给与工人哪些保障，东家们可能会像曾经的士大夫对抗皇帝那样来应对。

可以阳奉阴违，可以辞官罢工，可以找一大堆看上去非常有道理的理由。

以前是“朝廷不能与民争利”，现在和以后就是“朝廷不能剥夺工人劳动致富的权利”。

朝廷如果特别处理某些个别厂商，那么其他同类厂商可能联合对抗或者停业罢工，甚至是鼓动乃至撺掇工人闹事对抗朝廷。

就像曾经的地方士大夫，可以找人打死皇帝派出的税吏，闹事死了人还可以写个《几人墓碑记》，来确保把自己干的事业是正义的。

只可惜到了大清朝，这种墓碑记就没办法写了，名单太长写不过来，写了也没有。

有了朝廷官营的财团，相当于朝廷直接控制了一部分的资源，直接控制一大批的人口。

对这些资源和人口的管理和使用，不需要通过东家们作为中间的媒介了。

东家们不服从管理，或者从中作梗的时候，朝廷可以用官营财团企业与之对抗。

朝廷制定法律要求实行十小时工作制，可以让自己直接管理的官营财团首先执行。

官营财团对相对优渥的劳动条件和待遇，会从民间厂商范围内吸引劳动者。

进而迫使民间的东家们不得不开出更好的条件以留住劳动者。

就像大明皇帝用官僚系统与皇室财团互相制衡一样。

最关键的是，官营财团的存在，与民间资本产生了竞争关系。

官僚集团的成员包括官营财团成员。

于是官营财团的存在，就成了官僚集团与民间资本媾和的障碍。

多以官营财团是官僚体系不会完全倒向东家们的基础。

限制民间东家们掌控更多社会资源的堤坝。

无论官僚体系处于何种考虑，是否决要保障底层劳动者最基本利益。

官营财团的存在，为他们提供了可以做选择的可能性。

如果没有朝廷直接掌控的官营财团作为制衡的力量，朝廷想要要求厂商直接保障劳动者利益，会像古代皇帝要求士大夫们保障农民利益一样困难。

他们可以说的很好听，但很可能不会有人真的去做。

第399章 “你是皇子”

朱仲梁和朱简炎，大明的两代皇帝，对照世祖皇帝留下的小册子的内容，基本领会了朱靖垣的意图和思路。

两人基本不反对朱靖垣提出的方案，因为那是世祖皇帝也提出过的可选项。

不过在细节上，朱简炎很快就提出了问题：

“这个官营财团的规模，以及经营范围，我们应该怎么限制？”

朱靖垣直接说：

“范围就是没有范围，既然是朝廷的产业，那任何存在的合法的产业都可以经营。

“甚至对于普通人而言属于非法，只能由皇室专营的产业，官营财团也可以经营。

“官营财团可以和皇室财团有序竞争，降低皇室财团完全垄断的负面效果。

“规模也是没有规模，皇室财团本质上仍然是一个财团，而官营财团实际上是无数个。

“中央朝廷可以建设全大明乃乃至全世界范围经营的全球厂商。

“省份可以建设本省的大型厂商，府县可以经营地方厂商，乡镇也能经营乡镇厂商。

“不过在管理上肯定要有所限制。

“不能本级衙门直接管理本级的官营厂商，要至少向上提一级。

“乡镇官营厂商的登记和管理要放在县里，县级官营厂商的登记管理也放到府里。

“海外省级官营厂商归大域衙门管，海外大域厂商和本土直辖省份厂商都归中央朝廷管。

“实际上是将各级官营厂商的地位，摆到与当地朝廷衙署平级的地位上。

“避免当地衙署官员用自己的地位直接干涉当地厂商的各种事务。

“与此同时，跨行政区经营的厂商，要被认定为上一级厂商。

“跨两县经营的厂商，就得算是府级的厂商，就要到省里去登记，也归省里管理。

“跨府经营，就算是省级厂商，海外的要到大域衙门登记，本土的要去中央衙署。

“无论本土还是海外，跨省经营至少要到中央衙署登记和申请。”

朱简炎听着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完全不限制范围和规模的话，那如果是乡镇和街道级的官营厂商，要连街上的包子铺和小饭馆也可以经营吗？”

朱靖垣想了想：

“我的建议是，如果他们能干得好，而且不赔钱，那就可以去干。

“官营厂商重要作用，就是要覆盖到全部产业，覆盖到社会的方方面面。

“要让所有的工人，任何产业的工人，都可以选择去官营厂商工作。

“他们的就是要去与民争利，也就是与与民间资本争利。

“皇室财团这几年的改革方向，就是专注于高端和大规模的产业。

“这几年一直在陆续的清退低级小规模的产业。

“之前都是转让给民间经营了，后续可以直接转交给朝廷各级衙门建立的官营厂商。”

朱简炎听了自后皱着眉头沉思，朱仲梁再次开口了：

“我觉得，简炎你真的按照靖垣的方案搞的话，那以后大明的民间资本会非常痛苦。

“以前的官僚反对朝廷与民争利，实际上是反对皇室直接与民间资本竞争。

“靖垣规划的官营财团与民争利的话，实际上就是官僚系统下场与民间资本竞争。

“官僚系统应该不会反对，最起码不会集体明确的反对。

“这样以来，民间资本可能就找不到代言人到官方途径里面宣泄不满了。

“但他们不会完全无条件的忍受的，他们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也没办法预料。

“你们爷儿俩可是得做好心理准备。”

朱简炎还是皱眉不语，心中就是在思考这些问题。

朱靖垣想了想这种情况，再次补充了几点想法：

“其实还有一个方案，那就是公私合营。

“官营财团不一定要完全自己经营，可以拿出钱来参与投资民间厂商。

“官营财团占股但不直接经营。

“可以投资民间的各种发明创造和创业设想，取代民间资本在投资上的生态位。

“而且……民间资本就算是有不满，现在也不会非常的明显。

“等到战争和科技红利消退的时候，民间经营开始困难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

“而这个时间段正好是进行这种改革调整的好时机。”

这次朱仲梁不说话了，朱简炎忍不住了：

“你也知道，现在有战争和科技红利，所以就算是有问题也显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