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系列(151)
作者:九把刀
坐在尸体旁,看着露出缝线的猫尾巴虚弱地摆动,叶教授的肚子从激烈起伏到微微震动,最后终于只是多了一团凸
起。
猫胎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发呆,或祈祷法医在检验尸体时会发现这只猫是活生生被缝进胃袋里,一碰到「讯息」该
怎么制作,猫胎人的头就开始发热。
也许叶教授说的对,自己真没有什么好说。
「不对,我一定有话想说,只是我暂时还想不大起来。」猫胎人用极大的力气拍打脑袋,有些气恼说:「一定是睡
眠不足......新闻不是常说吗?睡眠不足脑子里的氧气会变少,氧气一少,人就会头昏脑胀......就跟高山病一样
。」
后来他决定切下叶教授的手指,沾着几乎凝固的血,凭着直觉在地上胡乱画起几个象征魔鬼印记的六芒星、666、
纳粹卐字、与末日等字眼。
四平八稳的变态语言。
「唉,真希望自己不要被当成肤浅的犯罪者。」猫胎人的头陷入松软的枕头里,虔诚地祈祷着。脑子依旧无法平静
。
晚报会怎么形容自己呢?猫胎人打开电视,留意小小的屏幕上的新闻动态,瞇起眼睛,等待跑马灯的要闻提示。
时间慢慢过去,猫胎人布满血丝的瞳孔里塞满了新闻画面的马赛克粒。到了中午,警方终于发布了这项消息,无数
记者蜂拥到叶教授家门口抢拍惊悚的凶案现场,那眩目的镁光灯在屏幕上此起彼落,猫胎人欣慰地目不转睛,享受
着属于他的光荣。
「杀一个名嘴,果然比杀平凡老百姓还要有用。」猫胎人叹气,坐了起来,叹气:「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挑明星或立
委下手,比较有宣传效果。」
猫胎人把眼睛朝廉价屏幕更贴近些,遥控器在手中不停切换着六个新闻频道,比较着各家媒体对他的关注力。
终于,负责侦办此案的刑事发言人出来说明整个案情、与警方初步的判断,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发言人面无表情念着
稿,声音并没有如猫胎人想象中的慷慨激昂,也没有用上什么谴责的字眼。
「搞什么啊?我可是缝了只猫到那臭名嘴的胃袋里,你怎么还是照本宣科读稿啊?还是不是人啊......」猫胎人非
常不高兴,碎碎念道:「难道还不够耸动吗?台湾这个地方平常有很多像我一样的犯罪吗?」
没多久,发言人就宣布念完讲稿,现场记者开始唧唧喳喳提问。但发言人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低着头,匆匆离开记
者环抱的阵仗。
「这样就结束了?怎么不回答记者的问题咧!」猫胎人吃了一惊,左手用力拍打屏幕嚷道:「喂!这次我有留下讯
息啊!讯息!讯息!」
但没有。
「怎么可能,我不信,这一点道理也没有!」猫胎人拼命按着遥控器,不停在六家新闻频道里切换,想唤回警方发
言人的背影。
叶教授离奇遇害的新闻很快就浓缩成几句跑马灯,主画面带到总统女婿涉嫌内线交易的丑闻,以及在野党强烈炮轰
总统下台的群情激愤。
完全没有提到猫胎人费尽心思的讯息杰作。
猫胎人的头开始痛了。
痛,从脸上的胎记开始蔓延,发烫,抽慉,然后像一把火沿着鼻腔烧到他的脑。毕毕剥剥。毕毕剥剥。猫胎人感到
口干舌燥。
走到浴室强冲冷水压制灼热的头痛后,猫胎人便戴上帽子离开旅馆,在便利商店翻看杂志等待,工读生瞪着他,他
便冷冷瞪了回去。晚报一上架,猫胎人迫不亟待买走两份。
压抑着剧烈的心跳,猫胎人走到最近的公园找了张长椅坐着,好好品尝。但而发言人毫无新意的讲稿被逐字抄在晚
报上,尸体照片被打了一个龙飞凤舞的马赛克,字跟图加起来只占了头版的一半。其余一半,是总统驸马在看守所
前回首见蓝天的画面。
「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骂起总统都比骂起连环杀人凶手还凶?」猫胎人愤怒地摔报纸,怒道:「这个社会生病了
!难道要我沿街杀人才能把头版占满吗!」
他眼前一黑,漫无目的走在公园里暴走着。像是自动驾驶模式。
等到猫胎人意识清醒时,他发现自己正盯着一个坐在树下乘凉的孕妇猛瞧。
「操!」
猫胎人重重朝孕妇的大肚子一踹,然后快速逃离现场。
7.
或许报纸上常可见警察贪污舞弊的丑闻,但不可否认,警察是最接近社会上光怪陆离一面的职业,压力之大一般人
很难想象。尤其是刑事。
待在刑事组一年,会觉得什么事都充满了怪异。
待三年,肯定相信世间有鬼,人间有报应。
若运气不好待上个十年,那便遇见什么也不觉得奇怪了......什么报应?那是电视跟小说里才有的东西。
今年,是川哥进北市刑事组第十三年。
不吉利的数字。
川哥蹲在地上,满地触目惊心的干涸血渍,与凌乱的猫毛。
他想起了多年前一桩奇怪的血案。
一个人财两失、遭到恶意抛弃的酒家女,不辞老远潜入负心汉家里,在他的房间悬梁自尽。当时负心汉兀自呼呼大
睡,她的尸体就晾挂在负心汉的床前,百分之一千万,就是想将负心汉吓到得一百次神经病。
离奇的是,那位酒家女的肚子还被剖开,肠子面线般倒了出来,嘴角还被利刃往上切开,让脸型异常的邪恶------
显然有第二人受雇,加工了酒家女的死亡。
为了毁灭掉另一个人,人类可以变得非常恐怖。
恐怖到乐意先毁灭了自己。
那件始终悬而未解的案子也顺便毁了几个重案组的同事,让他们在连做了好几天恶梦后一齐递出辞呈,且坚拒长官
的慰留。
「南搞轨,北猫胎。大案子啊老大。」丞闵喝着刚冲好的热咖啡。
川哥接过特浓的咖啡,大大灌进一口,希望藉此将鼻腔里的腥味给冲去。
用粉笔画成的白色人形线里,死者惊恐的表情犹如蜡像,下腹隆起好大一块,肚子里饱满着尸水,胃囊里强塞着一
头死肥猫。
是窒息而死?还是原本就是只死猫?为什么一定要猫?
以上的答案会是关乎缉凶的要件吗?
「你的第一印象?」川哥看着死者眼角白膜上倒映的自己。
「这个凶手不喜欢猫。」丞闵用铅笔逗弄着缝线外露的猫尾巴,僵硬到好像有一根铁丝藏在里头似的,正经八百道
:「非常非常不喜欢。」
不同于之前的孕妇惨状,男性死者除了腹腔遭到破坏外,肩膀两侧肌腱也被切断,且没有维生的营养液点滴,显然
凶手改变了做法。
原因何在?
是猫胎人想变换把戏?还是凶手另有其人......模仿猫胎人手法的第二凶手?
如果是前者,为什么要变换作案的目标?跟那些没有章法的魔鬼涂鸦有关系吗?乱七八糟不成系统的魔鬼符号,除
了疯狂,看不出有任何意义。
突然间,川哥想起了什么。
他仔细挑开缝线审视,眼睛眨也不眨。
忘了在哪里看过,记忆中每个医生手术留下的缝线都不一样,不可能一样。即使是一样的缝法,也可明辨每个医生
不同的风格。此时不需要求证法医,死者肚子上的缝线连外行的川哥也看得出来,跟前两个案子是同一人所为,只
是每一次都有技术上的进步,但处理的风格上则没有任何改变。
「我们走运了。」川哥说。
「怎么说?」丞闵精神一振。
「抓一个凶手,总比抓两个凶手好。」川哥缓缓站了起来,又喝了一口咖啡,简单环顾四周。
门锁完好,窗户紧闭,现场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