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帝王妻/璃妃传(33)
作者:风宸雪
我军的供给经夜魈由朝廷调度补充,但久战,盘踞漠梁的玄巾军粮草补给却并不容乐观。本从闵西调集了三千多车粮草,却被哥哥派精兵半夜潜入敌营,一把大火点燃,玄巾军见火光烧粮,惊恐万状,供应一断,军心已然躁动,恰此时,哥哥下令,我军分两队,正面以一万人发动全线进攻,玄巾军因军心大乱,战斗力大降,应战的三万大军竟四散溃逃,此时,我军却勒兵不追,等敌兵退到还剩两万余人时,我军早已埋伏在前方的一万精兵蓦地冲出,玄巾残兵退路被截,无路可走,虽勇悍抵抗,但无奈军心已散,遂尽被砍杀,余下的皆弃刀投降。
次日,我军一鼓作气,轻取漠梁,玄巾的残败之军往闵西做最后苟延残喘之举。
这一役杀死敌兵一万七千余人,俘获四千余人,我军兵士只伤亡了六百余名。
望着哥哥沉着地指挥将士善后,并书捷报朝廷,他坚毅的侧脸已不是我当年离家时那个相府大少的矜贵神态。战场锤炼让他坚强、果断了许多,而,如今的我,相较往日,又见长了多少呢?
哥哥并不知道我在边陲出现的缘由,我亦没有多做解释,只请他不要告诉父亲,因为,当初的赐鸠我已侥幸而活,如今,再牵涉进去,仅是无谓的纷争。
半年的时间,我的心力一次次在耗尽中执着、在悲痛中淡定。时光积淀下的苦难,顺着萧瑟的过往,渐渐湮升到心底某个角落,然后掩埋。余下的,在每个深夜与凌晨交替时分,偶然梦徊念起的,或许,仅是一声悠远的叹息。
在当晚,稍作休整,霍子渊便下令连夜启程回京。
颠沛的马车上,我望见,天际一颗烁亮的星辰悬于穹苍,辉映在我看似波澜无惊的眸底,却映亮了,心底,那愈渐清晰的身影……
第二卷 缘惜 第37章 禁城春色晓苍苍(上)
(安陵宸)
九日后的黄昏时分,马车终于驶入了镐京。霍子渊下令暂时休息,疏散了所剩的十名禁军,直到约模亥时,才命萱滢和望舒,随我换坐了小辇,执着令牌从紫禁的西角门进宫。
重返沁颜阁,恍如隔世,一应布置虽还是那晚的样子,但,终已物是人非。
阁内的宫女仅剩婉绿一人,见我进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待确定是我时,忘了礼仪地哭着奔到我跟前,匍于我的裙畔:
“娘娘,您总算是回来了!那日早上您不见后,圣上传了口谕说是娘娘得了水痘,故遣了阁内其余的内侍宫女,并让顺公公嘱了奴婢,对谁都不能说娘娘不在宫内,不然就要了奴婢的命,奴婢好怕,除了每日见到的秦太医对外宣称请脉,奴婢一直一个人待在这,今儿个,终等到娘娘您回了!”
“婉绿,娘娘不过是暂时离宫将养身子,没来由地,在这哭喊,若被人听了去,岂不增了娘娘的困扰。”萱滢冷冷地责道。
“萱姐姐,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她一叠声地叨着,声音里满是惊惶。
“起来吧,本宫如今不是回来了。夜已深,你先去歇息,这里有她们伺候本宫。”我一手扶起她,眸光却望着萱滢:
“何必吓着她呢?”
当下,进得阁内,梳洗安置不提。
离宫两月,宫内亦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台,犹如一出出折子戏,戏外的人看着戏内,渐渐,戏人不分,均想把稍纵即逝的璀璨永久的留着,慢慢忘了,油彩背后的真实。
那晚我被赐鸠,帝太妃即持了先帝的遗诏将太后禁足于永乐宫,但,却在选秀前,随着帝太妃离宫为苍生祈福,带发修行于京郊的清莲寺,取消了这道禁令。
菱红自那晚后,同被遣了去其他宫,太后的禁令一除,额外下了道懿旨,封她为正八品采女,虽是末品宫嫔,于她,着实为莫大的恩旨。
正月里,囚于长门宫的贤妃,传出了怀有龙嗣三月有余的消息,这对本来子嗣微薄的西周后宫,无疑是浓重的一道喜讯。天烨下旨,恢复其妃位,并亲将她从冷宫接出,再掌一宫主位。
而靖瑶皇后却在正月里传出头风病复发,病势汹涌,竟是不能下地,每日只能倚在床上,天气渐暖,亦不见大好。如此,协理六宫的德妃便暂代了凤印,并贤妃一同执管后宫之事。
前几日的初春选秀,虽为天烨晋位后的第二次选秀,反而显得波澜无惊。除了一名秀女虞芊婳被册为正六品宝林,赐住贤妃的青衿宫,其余选入的二十名秀女,均只封在了采女、御女的位分,分别安排进正二品嫔妃的宫殿。
这两月间,天烨独独翻了南越和亲的宁安公主——霓美人的牌子十余次。几日前,又加封其为正三品婕妤,赐单字封号为鸯。西周后宫除皇后、贵妃曾赐于双字封号,就连如今的正一品德、贤二妃亦是未赐过单字封号。如斯,鸯婕妤宠爱殊荣颇有胜过昔日贵妃之势,于是,她便更成了,后宫诸女的明里奉承,暗里嫉恨的对象。
姑姑……她为何离宫?抛下一切的虚华尊崇,带发修行于青灯古佛,真真是为了那个表面伪假不实的因由吗?
纵是不解,但,姑姑,必是有着她的苦衷,贵雍如她,在这深宫内,所承受的,自是多我百倍。
彼时的我,当然不可能预见,接下来,前朝乃至后宫接踵而至的种种腥血交缠,安陵一族,不仅仅代表着天家最高的权势,亦成了争斗纷涌的中心。
而我,在其间渐渐失去了最初的纯涩,心思缜密间,曾经的真心却是再触摸不到了。
原来,站得愈高,清冷愈自知,那里,从来就没有退路,退一步,便万劫不复,玉碎瓦不全!
第二卷 缘惜 第37章 禁城春色晓苍苍(下)
(安陵宸)
胡荽的辛香侵倦着我的肢体,额上渗了细密的汗珠。望舒拿着绵巾替我拭了,萱滢在纱幔外禀道:
“圣上已下旨,娘娘大病得愈,即日解了隔离。”见我不说话,继续道:
“另顺公公传了圣上的口谕,皇后凤体违和,每日的定省暂免。”
“圣上今晚不来探望娘娘?”望舒突然道,我稍稍一惊,望着她,她却低眉,替我继续加了些许胡荽在温汤内。
萱滢亦一愣:
“圣上方才翻了鸯婕妤的牌,想是不会过来了。”顿了一顿,语气里加了些些对她的不满道:“主子的事,岂是做奴婢的该过问的?”
“萱滢,传膳吧。”我悠悠道,她们之间,似乎从北溟回来,就一直剑拔弩张地隐掖着什么。
萱滢方退下,婉绿从外面进来,立于纱幔后禀道。
“娘娘,内务府的常公公送来几位宫女内侍供娘娘使唤。”
“你去支了银子先赏常公公,这几名宫女内侍,等萱滢回来,由她安排吧。”望舒取了月白薄瓷万金瓶中的洗颜粉,替我敷于面部,我阖了眼,吩咐婉绿道。
“奴婢遵命。”她待要退下,忽止步,带着喜悦的声音道:“娘娘,宫女中还有吟芩姐姐呢。”
她终于回来了?!我面上浮起灿烂的笑意不禁让望舒嗔道:
“娘娘,您再笑,可别怨敷不住粉。”
我稍稍敛了笑意:
“婉绿,不必等萱滢回来,让芩调度安排这些宫女内侍吧。”
她俏声应了,才要离去,我又加了一句:
“今日的晚膳,本宫与吟芩同用。”
望舒在一旁吃吃笑了:
“舒伺候娘娘这几月,还第一次见娘娘如此笑呢。”
我睨着她,亦笑:
“合该,本宫整天都板着脸,亦不见唬得住你这丫头。”
“您别再笑舒了,不然,可真真敷不住了。”
面上的笑虽敛去,心底却一蔓蔓地,绽出看似绚灿的悦喜,柔缓的漾过我彼时苍涩的心扉,幻为比窗外桃红更嫣丽的笑靥,而这抹笑靥背后,洇隐着,却是对太后亘深的恨意,不是因为彼时的赐鸠,却是因为,姐姐的死因必与她脱不得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