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薄凉欢色:失心弃妃(208)
作者:风宸雪
哪怕,老火将那汤煨得极浓稠,也是因为这份浓郁,或许能瞒过其他人的味蕾,却是瞒不过她的。里面分明有着对调理身子极为有益,滋补调养的中药。
而,再怎样改善伙食,又怎会和药膳有关呢?
一念起,这一口汤仿似噎在了喉口,无法纾缓下去。
“茗姑娘,这汤太烫了吗?”千湄在旁见她陡然锁紧了眉心,哪怕知道,未必是因为汤的缘故,却仍是问出这一句。
她轻轻摇头,随后复舀起一勺汤,热热的汤喝下去,对身体总归是好的,又何必,拒绝他的一切呢?
至少,身子好了,她才有力气撑到和他两清的一日,不是吗?
这一餐膳食甫用完,千湄并没有急着收拾桌子,只是起身,低声:
“茗姑娘,皇上在等着姑娘了。”
这么早就来了?
她没有丝毫的讶异,仅是自个转动开关,走进那处温泉的所在。
是的,他早就来了,不止他来了,四面,还悬挂着绚丽缤纷的花灯。
那些花灯,在温泉白色水汽的袅绕间,是让人心醉的。
而他就站在那,虽然用了龙涎香,却依然掩不去他身上浓重的酒味。
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闻到过这样浓重的酒味,然,转念闰想,倘若,要在元宵灯会提前离开,哪怕是帝君的身份,都需要一个最好的托辞吧。
醉酒,无疑就是那份最好的托辞。
只是,他的醉酒,会不会转化成今晚粗暴的对待呢?
她不敢去想,仅近身上前,却听到他睨着悬挂在她旁边的花灯,语意淡淡:
“为朕沏一盏醒酒茶……”
说出这句话,很容易,可,在说出这句话后,他的心,却有些许的束缚,源于,他不知道,她的答复。
可,在今晚,她出奇的安静,没有用任何带刺的话去对他,其实,从昨晚开始,她就是安静的。
自从他命人往未烯谷送去密丹之后,她就变得如此安静。
这份安静,让他郁结,源于,她果真是在意萧楠胜过一切的。
让他不习惯,她彼时的带刺,可以让他无所顾忌地对她,可面对她的安静,他是无所适从的。
更让他惴惴起来——呵,真是可笑。
而此刻,她颔首,低垂的眸光已然瞧到,在花灯下,今晚置着一张几案,这张几案上,摆放着林林种种的花草,还有茶器,有这些装备,要沏茶,自然是不费事的。
曾几何时,她为他酿的酒,他未能品到。
现在,她却能亲手为他沏上一杯香茗。
当然,这样的沏茶,显然也是他的刻意安排,不然,这些看似林林种种的花草中,醒酒的那几味却都是全的。
她选了葛花、柠檬煎煮,随后,在起茶时,选择兑入蜂蜜,这样,收口就不会那么酸,醒酒的功效却是仍然不错的。
看着她在温泉池边,徐徐为他沏这一盏茶,凝得久了,却是怕自个又再放不下,只生生地别过眼去,看着那走马灯的旋转,旋转间,她和他的些许过往就在其间慢慢地闪现出来。
在这些过往中,他看到,她皓白的手腕伸出,手中,捧着一盏琉璃杯,里面,是她为他煎煮的醒酒茶。
端过这碗醒酒茶,天知道,今晚,他喝了多少酒,无论谁敬,他都没有让下面的宫人拦着,也都一饮而尽,以往呢?他每次都只需沾湿唇即可。
却是第一次,在今晚这般的失态。
只是,在宴饮上失态,总归好过,在她的跟前失态吧。
执起杯盏,将那醒酒茶,悉数咽下,咽入喉口的瞬间,他听到,她的声音,漠然地响起,是的,漠然,可面对这份漠然,他却是一点都不会再动气:
“酒对子嗣不好,今晚,早些安置罢。”
浅显的道理,他是懂的,今晚,他本来也没想借着酒意再占有她。
但,他却不置可否,只将杯盏在饮完后,掷扔到一旁,抬起狭长的凤眸凝向她.语意轻缓:
“扶朕到榻上去。”
他没有让她洗干净,却是要让她直接扶着上榻吗?
只是,上了榻,他竟是让她一并坐下,顺势将头枕在了她的腿上:
“朕今晚可以不临幸你,替朕揉下额,头疼。”
她没有应声,冰冷的指尖在他语音落下时,覆上他的太阳穴,手势轻重得当地替他揉了起来。
其实,他原以为,她哪怕不拒绝,也定不会好好为他按摩的。
于是,这样的顺从,是让他意外的。
当她以蒹葭那个身份出现在他身旁时,亦是很顺从,顺从到没有脾气,任人为所欲为,那样的她,他曾经是不喜欢的,却没有想到,当意识到她在他的生命里分量愈来愈重时,却是换来了深深的伤害。
算起来,彼时,风初初对他的伤害,许是还没有这般深的。
当年的他,更大程度上,是一种争强好胜。
而现在,他知道不是。
也因为不是,她轻易的几句话,就能把他气疯,就能让他失去理智。
他将脸微微转了一下,倚进她柔软的胸怀,她的手因着他的这个动作不禁一滞,然,却并不立刻退后。
“好好陪朕这几天,朕会兑现诺言……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朕这个人来烦着你……”
反咬住樱唇,为什么,从他口里,再次确定了,他会还她自由的这一刻,她的心境,却做不到纾解,反是堵得越厉害了呢。
仿似,刚才的药膳汤,还没下去一般,堵得很难受。
这种堵,其实,还和先前的淤堵不同,有些什么,因着这些淤堵,逆流而上像是要从眼底流出一般。
她只别过脸去,紧紧的将贝齿咬住,生生地把那些东西都逼退回去,哪怕再淤堵,在此刻,总比让它释放出来要好。
可,一个‘陪’字,一个‘烦’字,只一下下地,重重叩击在她的心扉,原来.她还是在意。
“茶汤凉了。”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她借势,想起身去取火折子来在茶壶下点上蜡烛,来暖茶壁。
他却是丝毫不介意,只将茶壶执起,将里面凉凉的水悉数注入茶盏中,接着一饮而尽:
“朕从小就喝惯了凉的。”
简单的一句话,于她是似曾相识的,彼时,他也曾执起她的茶壶,倒了大半杯水,一饮而尽,而彼时,凉茶对他的伤势却未必是好的。
她劝他时,他仅是淡漠地说出这一句话。
也是这样似曾相识的话,何尝,又不是以往的她会说的呢?
只是,唯有她清楚,冰冷的茶喝下去,虽能让浮躁的思绪暂时平息,然,却会在其后,化成热泪流出。
那温热的眼泪背后,是自己封闭的一隅空间,那隅空间里有的,是寂寥,也是孤独,他,和她原是同一类人,也在那时开始,她试着去了解他,在了解中,独自陷进去,他却是清醒地,笑看着,她的一步步深陷罢。
一念转过,她只收手,跪伏在一旁,沉默着,听他放下杯盏,接着,他骤然起身,却是轻轻拉她起来,是的,很轻的力道,俨然不似他先前的暴戾。
而,即便是这么轻的力道,她却亦是随着他的相拉,站了起来,他的手顺着她的臂膀,慢慢下滑,到她的手腕,他想去拉住她的小手,可,在他的手滑到腕际时,仍是踌躇了一下,最终,他仅是让手虚浮地握住她的手腕,并不滑落下去,其实,差一点点,他便能握住她的手,因为,她的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如此,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是那很小的一段不能称之为距离的距离。
然,咫尺,已是天涯。
他带着她在这内殿徐徐走着,四面的花灯很多,五彩缤纷地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缓缓走过去,她得以细瞧那些花灯,却赫然发现,花灯图案上绘着的仕女,很是眼熟的,或者,严格来说,那女子的一笑一颦和一人是几乎一致的,那女子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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