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薄凉欢色:失心弃妃(198)

作者:风宸雪


她说出这一句话,用最淡的语气,可是眼底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出。

那些眼泪,顺着她绝美出尘的小脸,一颗一颗地坠落,犹如断线的珍珠一般,却生生地耀疼了彼此的目光。

“你真的是一个很冷血无情的女人!”西陵夙只从齿间迸出这一句,没有应下她先前的话,“可,朕还是做不到放了你,与其放了你,朕宁愿看着你死在朕的手里!"

而她也早知道,他不会放了她的。所以.她不会去求。

“那,皇上,可以把碧玉箫还给我吗?”纵然是要去死,可,至少,在死的时候,让她能带着师父送的碧玉箫一起走吧。

如果说,她的人生,始于一场悲剧,她母亲爱上父皇的悲剧,那么,结束的时候,容许,她有一点点的温暖。

“可以,你还记得,朕拿走你箫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吗?”话语出唇,是涩苦的。

这份涩苦,从齿间慢慢地咬出,他的手,却开始了不自禁得颤抖。

从来没有过的颤抖。

哪怕,一次次的征战疆场,一次次的面对宫闱险恶,他都不会这样地颤抖。

而她呢?

当然记得那句话。

“什么时候,朕在你的心里,除了这个身份之外,还有其他,你再来问朕讨回这支箫!”

他在她的心里,除了皇上的身份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有啊,当然有!

她的皓哥哥,他曾经,是她的皓哥哥!

也是她唯一,会唤一声哥哥的男子。

可,那个时候的他,是那般的温润,那般地细心,也是那般的柔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皓哥哥不见了呢?

是因为她的任性吗?

是因为她的刁蛮吗?

还是只因为,她是锦帝的女儿,所以注定,作为那个身份的他,终是不见了。

或许,这个问题,有没有答案都不重要了。

她不爱他,所以也不会再恨他。

应上他的这句话,拿回属于她的碧玉箫,从此,便再无牵挂,直到,他亲自下令,凌迟她。

“回答朕,若你说的,是真话,朕会考虑,应你的所请,全了你的身后名……”

“在我的心里,除了你是皇上这个身份外,还有——”她深深吸进一口气,这一吸气,也使得喉部的伤口愈发的疼痛了起来,或许,疼的,还不止是喉部的伤口,然,再疼,却是不能不说下去的,“还有,就是让我想逃离的人……”

语音落下,殿内恢复原先的清冷,这份清冷,一如此刻,她怀里苏佳月的尸体,也在慢慢地变冷。

而她若待在这,应该用不了多久,亦会如此。

然,苏佳月最后那句话,纵是用口语说出,现在,却轰然地在她耳边开始盘旋,哪怕殿内再怎样清冷,都抵不过这句话的轰然。

他在意她?

可惜,这份在意,即便是真的,却是要不得,也是不纯粹的。

殿内,真安静,在这份安静中,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仅是转身,离开了这座败落的殿宇。

接着,有宫人进来,将苏佳月的尸体抬了出去,抬出去的刹那,她起身,手抚到苏佳月的眼眸上,将她仍旧睁开,没有闭阖的眼眸合上。

而今,苏佳月去了,至少还有她为她合上眼眸,待到来日,她被凌迟的时候,是否还会有人记着她呢?

稍晚些的时候,千湄给她带来了午膳,午膳十分简陋,然,在这份简陋的午膳旁,却放置着那支碧玉箫。

她没有先用午膳,只用手摩挲看那支碧玉箫,箫身是温润的,上好的玉石,将她掌心的纹路一一烙沁进去,久了,才发现,那里,其实从来都是有着一条断裂的纹路。

原来,断去的,便是情感。

如今,他将这箫都还给了她,一切便是了结,也是断去。

在这之后,他要的,不再是她的身子,不再是她的心,而是她的命。

她早该知道,他是决绝的人,带着玉碎瓦不全的决绝。

千湄在旁轻声禀着,说是苏佳月的死,对外仅宣称染了急病,毙于冷宫,尸体被送往奚宫局,火化后,会交给苏氏的近支亲戚带到宫外安葬。

这样的安排,对于她来说,不啻是最好的。

毕竟,生前,为了家族,为了情所困。

死后,还归宫外,至少,不再被困缚在那一圈的皇城墙里。

而,宫里大部分嫔妃,即便是死了,在奚宫局火化后,能去的地方,也莫过于最好的,便是妃陵。

在帝陵的山下,坤国历代以来,除了皇后和皇贵妃之外,驾崩的帝王若没有做明示,她们,便是只会被莽到那儿。

应了一句,生死,都是皇家的人罢了。

所以,苏佳月在死后,能由族人接出她的骨灰,放进苏氏的祖墓中,以后每年清明的拜祭,苏氏族人究竟过得如何,西陵夙是否兑现允诺,苏佳月倘在天有灵,却都是能知晓的。

敛回思绪,将饭菜对半分了,让千湄坐下来,一起共用。

既然在这冷宫,也就无所谓奴才或者主子。

入夜的时候,她亦让千湄陪她一起,共躺在那张床榻上。

透过没有办法关拢的窗棂缝隙,能瞧到,外面夜空中,一点两点隐约的星星闪烁。

只是,这些星星的光芒,终是照不亮苍暗的心。

她听到睡在外面的千湄动了一动,然后,似乎有些什么想对她说,却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熟悉千湄的性子,若搁在以往,怕是早就和她说了,只是现在,哪怕千湄猜测过,她就是昔日的钦圣夫人,可有些事,却再是没有办法直接去说的。

“……”

“有什么事,在这儿,直说无妨。”

“主子,今日,皇上唤奴婢过去拿这支碧玉箫,奴婢看得出,皇上并不开心,奴婢不知道,皇上和主子之间有什么事,奴婢却知道,皇上不舍得主子,哪怕,下了圣旨废黜主子,可,那凌迟之刑终究不过是道口谕,只要主子服个软,有什么是不能转圜的呢?毕竟,皇上心底,始终,是有主子的。”

“都废黜了,那里有什么主子呢,叫我茗茗就可以了……”

茗茗——

‘茗’,这个字,是她娘给她起的,进了宫以后,父皇按着她们这一辈的规矩,另赐给了她一个奕字。

只是,到如今,却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西陵夙既答应全了她的身后名,所以,父皇未必会知晓。

源于,刚才,从千湄口中,无疑是确认了,外人知道的,仅是她被废入冷宫那凌迟的刑罚,却不过是一道口谕。

原来,彼时,他哪怕言辞间不留任何情面,终究,还是全了这所谓的身后名。

而她呢?

却是深深刺伤了他。

“茗——茗——"

千湄唤出这一字,有些费力,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奕茗却是将脸半埋进被褥中:

“昨晚都没睡好,很困,早些休息吧。”

“是。”

只应出这一声,由于节省带来的蜡烛,此时殿内,早熄了烛火,远远地,能听到礼乐声起,今晚,仍旧是宫里设宴,当然,宴请的,都是近支王爷及女眷,还有重臣的家眷。

于是,外面的鼓乐喧闹、灯火璀璨,恰和屋里的清冷、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而奕茗在这样的对比中,却能安然入睡。

在了断一切,诸事看上去皆成定数的今晚,哪怕,这殿内不久前,才死过一名女子,可她不会惧怕……

昨晚的家宴,纵然出了意外,可,初一的宴饮却不会因此取消。

毕竟,这是祖宗的规矩。

只是,由于出了那样的事,除了太后之外,后宫诸妃,今晚并不会在宴饮中出现。

太后风初初缓缓行到西陵夙的身旁坐下,长长的几案上,呈放了珍馐佳肴,越过这些佳肴,朝下望去,能看到,隔着不远的距离,那抹寂寥的青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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