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薄凉欢色:失心弃妃(101)

作者:风宸雪


同样分明的,还有千湄的声音带着嗔怪在她耳后响起,这才方发现,这一日的时间,她竟是醉在了舱窗外的景致里。

而这醉,不过是外人瞧到的,实际是,她的心绪纷扰到没有办法静下来,唯有望着外面,才能让自个少许的转移些注意力。

“娘娘,您对着舱窗外看了这么久,若是要赏风景,上前面的甲板上去不是更好?娘娘的玉体,太医说了,见点风也无碍的。”

往前面的甲板上去,自是会看到皇贵妃的楼船,只这一日,听着有丝竹乐声传来,想是皇贵妃伴着皇上在前面的楼船上赏舞。

越是艰险的前路,西陵夙就越会粉饰太平,这点,她早就晓得。

可,如今的粉饰太平,不用谁再陪谁演戏,也不用担心人戏部分,迷了眼,失了心。

他有着那一人陪,无论怎样,都是带着真意的。

纵然,他和她之间明显有着罅隙,因为,毕竟是西陵夙带兵灭了锦国,虽,这只是奉了先帝的旨意。

她能瞧出奕翾隐含的恨意,但,再怎样恨,不也成了西陵夙的皇贵妃?

终究是有爱的吧。

而她呢?

曾经最奢侈的愿望,无非是想要一个他的孩子,只是,随着时过境迁,这个愿望,不仅奢侈,也变得不切实际起来。

“娘娘,奴婢和您说话呢。”千湄见她仍在出神,不由略加大了嗓音,唤了一句。

相处时间长了,在蒹葭跟前,千湄倒没有很多顾忌起来。

“呃,传膳罢。”她回过神,吩咐出这句话。

“娘娘,您真在自个舱船上用膳?”千湄眉心拧了起来,本来还指望娘娘能到膳船上去,指不定,皇上瞧见了,也会留娘娘一同用膳。

是的,这艘船队,在西陵夙和皇贵妃的船间,另牵了一艘膳船,帝王用膳,哪怕是行在水路,都有单独的舱船,可见优渥尊崇。

“不必了,本宫有些晕船,怕水。”她淡淡说出这句话,放下绡纱帘幕,丝软的绡纱从指间滑过,愈衬得指尖冰凉一片。

“是。”千湄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还是让玲珑去传了膳点来。瞧着风渐大,想了想,还是稍关上了点窗。

甲板纵然也风大,可,至少那风吹得还有点意义。

现在,却是没有必要再让娘娘着凉了。

“嗳——”蒹葭轻唤了一声,“再替本宫暖一壶酒来。”

“娘娘要喝酒?”玲珑率直地问道,难得出宫,她本是山野间的女子,这一日,蒹葭又摒退了她们不必伺候,自在舱船的转角,避过众人,偷偷嬉水,眼见着上灯,才回了舱船内,小脸红扑扑地,没反应过来,就不顾规矩,脱口问道。

“嗯,突然想喝一些酒,问下膳房有没有性温点的。”蒹葭不以为然玲珑的失礼。

玲珑应声下去,不一会,便有小宫女奉来晚膳,并一壶酒:

“这是宫闱的特酿,梨花白。听司膳说,最是温和的。”

玲珑轻快地在一旁张罗着膳点,千湄瞧了今日的膳点倒是独特,不由问:

“这碟是什么?"

“啊,这啊,是司膳特意给娘娘做的呢,说是先用温水漂洗干净新鲜的白菊花瓣,然后沥净,再配上这些特制的鸡汤,味道又好,用后,还能清心去秋燥呢。”

“呵,偏是花如今也能用来做菜式了。娘娘,既然是司膳的心意,您先尝一下这个罢。”千湄执起银筷,试毒后,替蒹葭布在碟内。

“你们也都下去用膳吧,不必伺候本宫。”

“娘娘是想对着这湖景独醉?”千湄收了银筷,问。

“嗯。”蒹葭颔首。

千湄眉心又拧了一下,耳听得前面的舱船开始敲起了锣鼓,想是皇上今晚确是在皇贵妃的船舱上用晚膳了。

幸好,娘娘没去膳船,否则,也是添堵,不过眼下,估计娘娘心里也不见得好受,毕竟,以往在宫里,兰陵宫离曼殊宫有些距离,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亲耳听着别人的恩爱罢。

既如此,自然不希望她们这些宫女陪着,看着。

“那奴婢先告退了。”千湄福身,一扯仿似犹在发愣的玲珑,出得舱船。

蒹葭唇边浮出一朵笑靥,终是入秋了,荷花开尽,换上这素白的菊花,执起一片菊花瓣,蘸上汤料,却是味道清新又可口的。只是,抵不上梨花白的醇厚,甫入口,在醇厚之外,能品到梨花的清冽之香,萦绕在唇齿,全然不似一般的酒味冲人。

她浅斟慢饮,听着锣鼓渐响后,嘎然停止,接着是女子的声音响起,俨然是一出好戏开台,那唱腔迂回三折,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皆是台上的戏说罢了。

她不想喝醉,因为醉了其实并不能真正让自己舒服,反而会在醒来后,头疼的厉害,很奇怪,记忆里,她没有醉酒的经历,却是知道醉酒后的难受。

或许,这些是白露公主奕茗的记忆吧,呵,她竟也开始以为,她就是奕茗了,那个只在画像里见过,容貌似她的女子。

不知觉,饮下半壶,再怎样,她都不能喝了,不然恐怕真的会醉,耳边那唱戏的声音仿似也渐停了,万籁俱静,只从舱窗的缝隙瞧出去,湖水泛起粼粼波光,照得人眼晴有些晕眩。

快醉了吧?

她起身,宽大的水袖垂坠在地,有些脚步不稳地朝楼上走去。

楼上是寝室,她想现在喝到有几分薄醉,睡下去才是最舒服的,当然她没有唤千湄她们进来伺候,否则,洗漱一下,恐怕,这几分薄醉便是要醒了。

而她喜欢薄醉微凉的感觉。

扶着楼梯栏杆,那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檀木搁在手心,她一步一步走得极其小心,可,没曾想,待走到了最上面的一阶,她发现垂落的绶带缠住了裙裾,她不由松开扶住栏杆的手,去提那绶带,只是,这一提,绶带倒是被提了出来,她的重心却不稳,向后一个踉跄,眼见着要滚落楼梯。

纵这楼梯不过十来层,可这样滚下去,滋味也不会好受。

但,不是她不想,就可以不跌落的,然而,这一跌,没有如期而至的疼痛,反是坠入温软的怀里。

广袖洒开,那鎏金的天水碧的锦缎后,隐现的是淡蓝的袍袖。

而梨花白醇香后,隐含的是幽幽的龙涎香。

是他——

不用回转螓首,她知是他。

也唯有他是无须通禀就能进入,并且还能让候在门外的千湄、玲珑不会出任何声音。

只是,他竟从皇贵妃那过来,是出乎她意料的。

或许,在奕翾被册为皇贵妃那日之前,她就开始适应起被冷淡的日子,所以,今日,他过来,倒让她有些无措。

无措中,突然很想就这样娇柔无力地倚在他的怀里,而不是每回都淡然镇静地不示弱。

但,可以吗?

心绪千转,她能觉到他的平静呼吸声在她头顶传来,平静得反衬出她的不平静来。

她的心跳得太快,这份快,不知是醉意使然,还是刚才差点跌落楼梯使然。

不过,都不重要了,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只让砰然的心平复下来。

他没有说话,扶着她上到最后一层台阶,上面,是她的寝室,纱幔层层的悬挂着,正中,靠着偌大舱船位置,是绮罗铺就的软榻。

纵不在宫中,纵不是盛宠,一应的布置仍是精致的。

依旧是沉默,但,总有人要打破这个沉默吧。无疑,这个人该是她。

稍欠身,才要回转,却听到他在她的头顶,语音沉沉地响起: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回皇上的话,臣妾畏寒,想用酒驱下寒意。”她按着规矩答话,值得庆幸的是,因着薄醉,她的话语还是清晰的。

他的手随着她这一语,下意识的穿过她纤细的腰际,握住她的素手,即便喝了这么些酒,她的手还是凉的,正是这双冰冷的小手,在行宫,他突染风寒的那夜,陪了他一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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