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番外(70)

作者:流潋紫


玄凌追问道:“只有甄婕妤宫里有人领过,再无旁人么?”

内监不敢迟疑,道:“是。”

玄凌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我的脸庞,淡淡道:“这也不能证明是甄婕妤做的。”

忽然宫女中有一人跪下道:“那日夜宴甄婕妤曾独自外出,奴婢见小主似乎往烟雨斋方向去了。”

玄凌骤然举眸,对那宫女道:“你是亲眼所见么?”

那宫女恭谨道:“是,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又一宫女下跪道:“小主独自一人,并未带任何人。”

矛头直逼向我,言之凿凿似乎的确是我在马蹄粉中投下了木薯粉加害温仪。

冯淑仪惊疑道:“若此羹中真混有木薯粉,刚才甄婕妤也一同吃了呀,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秦芳仪不屑道:“方才太医不是说了吗,这么一点是吃不死人的哪。她若不吃……哼!”冯淑仪略显失望,无奈看我一眼。

华妃冷眼看我,道:“还不跪下么?”

曹婕妤走至我身畔,哭泣道:“姐姐为人处事或许有失检点,无意得罪了婕妤。上次在水绿南薰殿一事姐姐只是一时口快并不是有意要引起皇上与妹妹的误会。若果真因此事而见罪于婕妤,婕妤可以打我骂我,但请不要为难我的温仪,她还是襁褓婴儿啊。”说着就要向我屈膝。

我一把扯住她,道:“曹姐姐何必如此说,妹妹从未觉得姐姐有何处得罪于我。水绿南薰殿一事姐姐也不曾让我与皇上有所误会,又何来记恨见罪一说。”我顿一顿,反问道:“难道是姐姐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妹妹的事么,妹妹竟不觉得。”

曹婕妤一时说不话来,只拉着我袖子哀哭不已。

皇后道:“曹婕妤你这是做什么,事情还未查清楚这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华妃出声道:“本宫看并非没有查清楚,而是再清楚不过了。皇后这样说恐怕有蓄意袒护甄婕妤之嫌?”

华妃这样出言不逊,皇后并不生气,只徐徐道:“华妃你这是对本宫说话该有的礼制么?还是仅以妃位就目无本宫。”

华妃脸色也不好看,倔强道:“臣妾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怜惜帝姬所受之苦,为曹婕妤不平。”说着向玄凌道:“还请皇上做主。”

玄凌道:“纵然关怀温仪帝姬也需尊重皇后,毕竟她才是后宫之主。”言毕看我,“你要说什么尽管说。”

我缓缓跪下,只仰头看着他,面容平静道:“臣妾没有做这样的事,亦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那么,那晚你是独自出去去了烟雨斋么?”

“臣妾的确经过烟雨斋外,但并未进去。”

华妃漠然道:“当日宫中夜宴,烟雨斋中宫女内监大多随侍在扶荔殿外,所余的仆妇也偷闲多在聚酒打盹,想来无人会注意你是否进入烟雨斋厨房。但是宫中除御膳房外只有你宜芙馆有木薯粉一物,而且有宫女目睹你去往烟雨斋方向,你去之后帝姬就开始发作,恐怕不是‘巧合’二字就能搪塞的过去的吧。”

我不理会她,只注视着玄凌神色,道:“虽然事事指向臣妾,但臣妾的确没有做过。”

华妃冷冷道:“事到如今,砌词狡辩也是无用。”

我道:“华妃娘娘硬要指责嫔妾嫔妾亦无话可说,只求皇上皇后明鉴。臣妾绝非这等蛇蝎心肠的人。”说罢俯首以额触碰光洁坚硬的地面。

玄凌道:“你且抬头。你既然说没有,那么那晚你离席之后可有遇见什么人可以证明你没有进入烟雨斋,也就可证明与此事无干。”

心念一动,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晚遇见玄清的事。抬头陡然看见曹琴默伤心面容,水绿南薰殿一事汹涌奔上心头。喉头一哽,又见玄凌目光中隐然可见的关怀与信任,若他不相信我不想维护我,大可把我发落至宫狱慢慢审问,或是如眉庄一般囚禁起来加以惩治。

若是让玄凌知道我与其他男子单独说话,虽然那人是他弟弟,恐怕也是不妙,何况玄凌必要问我与玄清说了什么,我与玄清的话或多或少涉及当年宫中舒贵妃与先帝的旧事,倘若被有心的人听去传到太后耳中,只怕更是尴尬。再召玄清来对质的话岂非闹得宫内宫外人尽皆知,于我和玄清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况且玄凌曾因曹琴默几句挑拨而疑心过我当日仰慕的是玄清,再提旧事只会失去玄凌对我的信任。而他对我的信任是我唯一可以保全自己和脱罪的后盾。一旦失去,华妃的欲加之罪也会被坐实为我真正的罪名,到时才是真正的悲惨境地。

转瞬间脑海中已转过这无数念头,于是决定缄口不语,俯首道:“臣妾并没有遇见什么人,但不知还有谁看见臣妾并未进入烟雨斋。”说着一一目视周围嫔妃宫女。

却见陵容自人群中奔出,至我身边跪下,泫然对玄凌道:“臣妾愿已自身性命为甄婕妤担保,婕妤决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说罢叩首不已。

一旁恬贵人露出厌弃的神色,小声咕哝,“一丘之貉。”

皇后温言道:“安美人你先起来,此事本宫与皇上自会秉公处理。本宫也相信甄婕妤是皇上身边知书达理第一人,不至如此。”

华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后娘娘切勿被人蒙蔽才好。”说着睨我一眼。

此刻皇后已没有平时对华妃的宽和忍让,针锋相对道:“本宫看并非本宫受人蒙蔽,倒似华妃先入为主太过武断了。”

玄凌森然道:“朕要问话,你们的话比谁都多,一个个都出去了才清净!”

见玄凌如此态度,皇后当即请罪,众妃与宫人也纷纷跪下请求玄凌息怒。

玄凌向我道:“你再好好想想,若想到有谁可以证明你并没有去过烟雨斋的就告诉朕。”

双膝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跪得生疼……像是有小虫子一口一口顺着小腿肚漫漫地咬上来。地面光滑如一面乌镜,几乎可以照见我因久跪而发白的面孔。汗珠随着鬓角发丝“滴答”轻响滑落于地……溅成不规则的圆形。

我再四回想,终于还是摇头。我知道玄凌一意想要帮我,可是我若以身边宫女为我佐证,只怕也会让人说她们维护我,反而让她们牵累其中。并且当日的确无人跟随于我,若被揭穿说谎,只会坐实我加害帝姬的罪名,恐怕还会多一条欺君罔上,到时连玄凌都护不了我。

玄凌长久吁出一口气,默然片刻道:“如此朕只好先让你禁足再做打算。”

脑中有些晕眩,身子轻轻一晃已被身边的陵容扶住。

他牢牢看着我,“你信朕,朕会查清此事。必不使一人含冤,这是你跟朕说过的。”

心头一暖,极力抑住喉间将要溢出的哭声,仰头看他衣上赤色蟠龙怒目破于云间,道:“是。臣妾相信。”

第四章 端妃月宾

才要谢恩,身后有虚弱的女子声音缥缈浮来:“当夜甄婕妤是与本宫在一起。”

闻言一惊,本能地转过头去看。竟是被左右侍女搀扶着立于慎德堂外的端妃。

微微发懵,急促间转不过神来。

端妃徐徐进来颤巍巍要行礼,玄凌道:“不是早说过要你免礼的么。”复又奇道:“你怎么出来了?太医不是叮嘱过不能受暑热不宜外出么?”说话间已有宫女搬了花梨木大椅来请她坐下。

端妃道:“才来不久,见堂中似有大事,一时驻足未敢进来。”

皇后唏嘘道:“端妃,好些日子不见你可好些了吗?”

端妃坐于帝后下手,欠身恭顺道:“本该日日来向皇上皇后请安,奈何身子不济实在惭愧。今日一早就听闻温仪帝姬不适,放心不下所以急着来看看。”复又微笑对玄凌:“幸好臣妾来了,否则恐怕这慎德堂就要唱《窦娥冤》了。”

玄凌道:“端妃适才说当夜与甄婕妤一起,是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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