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番外(606)

作者:流潋紫


敬妃愣了一下,脸色煞白,转头再看我,我神色不动,像是没听到也没看见。

暖阁刹时静寂,唯有隔壁传来阵阵胧月和温仪的笑声、叫声连连。

我斜瞅过去再看敬妃已是眼波流光,两颊飞红。我和端妃相视一眼,相互轻轻松了一口气。

转眼已到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自冬日时,我和端敬二妃在端妃的披香殿小聚后,为避嫌不再私下相会,但彼此心中自是心照不宣。敬妃也绝口不再提子嗣之事,只是每次皇后那儿的晨昏定省,她的眼睛像是钩子般炙热绕着陵容已微微凸起的肚子。

陵容6、7个月大的肚子比嬛嬛当年怀胧月时要小一圈,嫔妃们背地里也会议论,我倒不以为然:陵容身材瘦小,且心思多疑偏激,老是提防着这个那个的想害她,肚皮不大也不足为奇。

春日照得人身上懒洋洋的,御花园的葱葱绿绿,万花含情。小胧月已会跌跌跑跑,她的性格属爽朗型,似乎较之寻常的小孩要活波,宫女嬷嬷们一大堆跟着,又恐她摔着,经常弄得人仰马翻,而她自己却哈哈大笑。我也习惯了,放心的交给槿汐、采月她们,独自走在柳风白堤上,远远地看着草地上胧月她们嬉戏,心上涌起淡淡地欣慰和安逸,如果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多好。

宫中人偏爱杏花,整个白堤多是杏花和柳还有少许桃树,另外一边就是汉白玉砌成的栏杆,栏杆外太液湖碧波万顷,白似雪绒的杏花间杂着几片粉粉的桃瓣随风拂过脸颊,柳绵吹得眼睛微迷,欲轻挽被微风吹乱的发丝,云青色的衣袖又要掩住了脸,这份惬意让我不觉扬起了轻松的笑容。抬头却见一个枣红身影,正从对面缓缓而来,他也如我一样给着好春美景吸引,偏着头,似乎快要忘记了脚步。

柳风白堤尽头折过角就是明瑟居,想是刚为陵容请过平安脉的哪个太医吧,等走到跟前不过十步远的距离,我再抬头却发现他也转过来,彼此都呆住了,过会儿实初才反映过来,赶紧屈膝:“微臣叩见惠妃娘娘。”

我着他起身,似乎有很久没见了吧,最后一次见面都是在太后的颐宁宫,即使见了也是众人之中,不过请一下安而已,聊胜于无。去冬刚册封安容华不过4天,太后就驾鹤西去,从此和他再也不见了。心中压抑了很久的感觉蠢蠢欲动,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存菊堂禁足时。不知是柳絮过眼还是别的原因,我眼睛有点潮潮,见他没有着急避开,努力压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道:“温太医,好久不见。”

他回答:“是。”便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可是从明瑟居出来?”

他的脸似乎一红,以为我有怪罪的意思:“娘娘,圣命难为!”

我不以为然一笑:“温太医,是现在太医院最红的人,而安容华又是皇上最宠爱的人,现又怀上龙子,理所当然!”

温实初眼角低垂,又赶紧道:“娘娘,微臣没有攀龙附凤的意思,今天是微臣第一次给安容华请脉,也是最后一次。微臣已经以不擅妇科为由辞掉了。”他着急解释,知我和嬛嬛因舒痕胶不喜陵容,可能心里真的怕我误会。

微风吹得他枣红色衣襟连连,一丝飘逸让我看住了神,实初确实为郎郎君子,就是违抗皇命也不愿为心爱之人的仇家诊治,我微微叹息,可惜他心爱之人却不是我,凄凉一笑道:“嬛嬛若知温太医如此,也该是很欣慰的了。”

“娘娘、、、”他唤了一声,待我转过头去见他,最终只是动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

我转过话题,问道:“你刚看她脉象可好?”

他看了一下四周,上前道:“微臣不敢隐瞒娘娘,安容华脉象微怠,恐此胎有些微不顺。”

我讶道:“可是胎儿危险?”

他压低声音:“那倒也不是,只不过平常胎儿若7个月,不该是这样子反应迟顿,怕是生下来后、、、也是一场罪过。”

“啊”我倒吸一口气,难怪陵容的肚子会比平人的要小,原来是这样?‘一场罪过’?!我回过神,不禁对她有一点可怜,她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肚中的孩子,如若她知晓孩儿体带脑疾,该是如何悲痛欲绝啊。又问道,“太医院其他几位太医可知晓?”

他答道:“怕是都知道吧,只是不敢据实回复上头,彼此间提都不敢提。”

我亦不再说话,一面为陵容而带怜悯,一面却因实初将这么秘密的事情透露给我而飞扬,因为他还是视我为自己人才这样的,不是么?

不由再去看向他,他亦四步之遥望着我,英俊明朗的脸,却是满着莫名的忧伤和心痛。只是一会儿,他又转过头去看飘零的落花,鬓角发须的随风扬起,花瓣的徐徐落下,“夜来风吹落,只得一回采。花开虽有明年期,复愁明年还暂时。”我轻轻吟道,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到了嘴里变成了,“温太医,你还是不适合呆在太医院的。”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会如此说。也许当年实初进太医院是因为嬛嬛吧,因为方才我分明看到了他眉眼的忧伤,他也不喜欢这个皇宫,心里涌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其实我们都不该出现在这看似春情漫漫实际酷寒冷漠的皇宫。

春日因陵容腹中胎儿的事情而微寒,我默默往回走,偏过头猛地发现胧月和宫女们刚刚还在那边草地上,现在却一个人影都不见了,我不由焦急万分。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搜寻熟悉的身影,太阳已渐渐西沉,御花园踏青的人没有方才的多了,只有几个放风筝的小宫女还意犹未尽。

心里担心是不是胧月摔着了,还是怎么了?脚步急促而凌乱,好不容易才发现槿汐她们一排站在御花园后脚的草坪上,不由松了一口气。冲上去问道:“小帝姬呢?”

却看到不远草地上只有一大一小在放着风筝,正黄色身影一手拿着线轴,一手拉着线,“胧月,你来试试?”小小的樱红身影小心地接过他手中的线,风筝的拉力在她小小的手中令她兴奋地裂开小嘴,“放,放,,”她示意玄凌再放高一点,玄凌欲将线轴递给她,她看了一眼,比自己手大太多的线轴良久,还是失望地轻轻摇了摇头,低垂下眼睛,甚是可怜。玄凌见她如此,不由心疼得抱起胧月喃喃道:“月儿快快长大,长大了,父皇就把手中的线轴交给你,任你玩个够。”胧月似懂非懂,只是看到他父皇期待的目光点点头。玄凌将胧月紧紧抱着,胧月脸靠在她父皇的肩上看着远处摇曳的风筝。

落日黄昏,柔和橘黄的光照得整个草地充满了温暖,我眼睛几乎要睁不开,再看立在旁边槿汐她们都已忍不住地偷偷拭去眼泪。

一回到存菊殿,我晚膳未用,就着采月拿来笔墨,将方才所见细细一笔一比勾画出来。等晾干,差了小临子送去棠梨殿,小心挂好。这一年多的时间,胧月成长的零零脆脆铭记心扉的,我都会将她一一画就。刚满月的胧月,在睡床上爬着咬槿汐耳朵的胧月,摔碎花瓶时低头认错的胧月、、、如若,嬛妹妹能看到了这些精彩,也可以弥补这些年她失去胧月的遗憾了。

自此玄凌来存菊殿更勤了,白天他会一下朝就来看胧月,他对我说:“胧月性格开朗,对于万物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去强求;且意志坚定,小手方能握住毛笔,就要学着大人涂画。颇像她亲娘,眉儿你教得很好啊。”是的,胧月越是长大越像嬛嬛了,母女连心使然,不是我教不教的缘故,只是胧月比嬛嬛更容易快乐,因为她不执着。

日子仿佛过得越来越慢,就像我急急盼着胧月长大,而她却才呀呀学语。如果等她平安长大了,我于这个世上还有什么重要的?我爱漫步柳风白堤,希望再次看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却是无处可寻。

但是却意外地在那里看到陵容和敬妃窃窃私语状,心生蹊跷:她们从来没有这么娴熟过啊?且敬妃一直就不喜陵容,嫌她有时做作,可是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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