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番外(44)
作者:流潋紫
黄规全奉承道:“别的小主娘娘那里全没有。小主如今这恩宠可是宫里头一份儿的呢!”
玄凌果然细心周到。心中微微感动,转头对黄规全道:“皇上隆恩。你去回话,说我等下亲自过去谢恩。”
黄规全道:“是。皇上等会子怕是要去射猎。小主可歇歇再慢慢过去。”
我微笑道:“这法子倒是巧,皇上真真是费心了。”
黄规全道:“如今天还不热,一到了三伏日子,在殿里放上冰窖里起出的冰块,那才叫一个舒服透心。皇上一早吩咐了咱内务府,只要小主一觉热马上就用冰。奴才们哪敢不用心。”
我瞧了他两眼,方含笑道:“黄公公辛苦,其实这差使随便差个人来就成了,还劳公公亲自跑一趟。去崔顺人那里领些银子吧,就当我请公公们喝茶。”
黄规全慌忙道:“小主这话奴才怎么敢担当。奴才们能为小主尽心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断断不敢再受小主的赏了。”说着忙打千躬着身子退下去了。
佩儿看着他的身影在一旁道:“华妃一倒,这家伙倒是学了个乖,如今可是夹着尾巴做人了,生怕哪里不周到。”
流朱轻笑道:“就算华妃不倒,这宫里又有谁敢对我们小姐不周到。”
我看她一眼道:“就顾着说嘴,去折些新鲜荷叶来熬汤要紧。”
歇息了一会儿,重新梳妆匀面,才挟了浣碧慢慢往玄凌寝殿走。过了翻月湖上的练桥、镜桥、幽风桥,穿过蜿蜒曲折,穿花透树的雕绘长廊,便是长长一条永巷,两侧古柏夹道,花木繁荫,遮去大半日光,倒也荫凉。
只闻得头顶“唿”一声利器刺破长空的锐响,仰头见一支长箭直破云霄而上,箭势凌厉异常,迅疾没入棉堆般蓬松的云间。
倏然有阴影远远从天际飞快直坠而下,本能的往后退开数步。有重物压破花树枝叶砰然坠地,激得尘土飞起,夹杂着羽毛和零落的花叶扬在空气里,有凛冽的血腥气直冲入鼻。定睛一看,却见一箭贯穿两只海东青的首脑,竟是穿四目而过。那海东青尚未死绝,坚硬如铁的翅膀扑腾两下终于不再动了。
心底暗暗叫一声好!海东青出自辽东,体型虽小却异常凶猛彪悍,喙如钢钩翅如铁,健俊远胜于寻常鸟禽。能一箭射落两只并贯穿四目,箭法之精准凌厉实在令人叹服。
浣碧亦忍不住称许:“好箭法!”
不远处掌声欢呼雷动。有内侍匆匆跑过来拣了那两只海东青,见我在忙行了礼问安。我不由问道:“是皇上在园子里射猎么?”
内侍恭谨答道:“清河王来了,皇上与王爷在射猎呢。”
闻得“清河王”三字,情不自禁想起春日上林苑中与玄凌初见,他便自称“清河王”,不由得勾动心底温柔情肠,心情愉悦。我见那箭矢上明黄花纹尾羽,微笑道:“皇上果然好箭法!”
那内侍陪笑道:“王爷箭术精良,皇上也赞不绝口呢!”
我微微一愣,素闻清河王耽于琴棋诗画,性子土闲云野鹤,不想箭法精准如斯,实是大出意料之外。
也只是意外而已,与我没什么相干,随口问他:“还有别的人在么?”
“曹容华随侍圣驾。”
我点了点头道:“快捧了海东青去罢。禀报皇上,说我即刻就到。”
他诺诺点头而去。我见他去了半晌,理了理鬓发衣裙对浣碧道:“咱们也过去吧。”
进了园中远远见有侍从簇拥一抹颀长的湖蓝背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花树之后,那背影如春山青松般远逸,有股说不出的闲逸之态。心中好奇不由多看了一眼。
有内侍迎了上来道:“皇上在水绿南薰殿等候小主。”说罢引了我过去。
水绿南薰殿建于太液池西畔,临岸而建,大半在水中。四面空廊迂回,竹帘密密低垂,殿中极是清凉宁静。才进殿,便闻得清冽的湖水气息中有一股淡雅茶香扑面而来。果见玄凌与曹容华对坐着品茗,玄凌见我来了,含笑道:“你来了。”
依礼见过,微笑道:“皇上好兴致。从何处觅得这样香的好茶?”
玄凌呵呵一笑:“还不是老六,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寻了这半斤‘雪顶含翠’来,真真是好茶。你也来品一杯。”
“雪顶含翠”生长于极北苦寒之地的险峻山峰,极难采摘,世间所有不过十余株。因常年得雪水滋养,茶味清新冷洌,极是难得,轻易连皇室贵胄也难以尝到。
“王爷真是有心。”我向四周一望,道:“臣妾听闻皇上适才与王爷射猎得了极好的彩头,怎的转眼就不见了。”我故意与玄凌玩笑:“准是王爷听说臣妾貌若无盐,怕受惊吓所以躲开了。”
玄凌被我怄得直笑,指着我对曹容华道:“琴默你听听,她若自比无盐,朕这后宫诸人岂非尽成了东施丑妇一流。”
曹容华眼波将流,盈盈浅笑,手中只慢慢剥着一颗葡萄,对我道:“王爷适才还在,只因越州新进贡了一批珐琅瓷器来,王爷急着观赏去了。”说罢举手递了剥了皮的葡萄送到玄凌嘴边,“婉仪妹妹美貌动人,不过谦虚罢了。皇上听她玩笑呢。”
玄凌张嘴咽了,皱着眉笑:“不错不错。果然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举了团扇障面,假意恼怒道:“这话臣妾可听的明白,皇上把臣妾比做小人呢。臣妾可不依。”说罢一拂袖道:“皇上不喜臣妾在眼前,臣妾告退了。”
玄凌起身拉住我,道:“说那么些话也不嫌口干,来,尝尝这‘雪顶含翠’,算朕向你赔不是可好。”
我这才旋身转嗔为喜,“皇上真会借花献佛,拿了六王的东西做人情。”
玄凌道:“人情也罢了,你喜欢才好。”这才坐下三人一起品茶。
曹容华听我与玄凌戏语,只静静微笑不语,秋波盈盈,别有一番清丽姿色。半晌方含笑徐徐道:“俗话说千金买一笑,皇上对婉仪妹妹此举也算抵得过了。”
我脸上微辣,亦笑:“叫容华姐姐取笑。”
曹容华取盏饮了一口茶:“清香入口,神清气爽,六王果然有心。”说着用团扇半掩了面道:“臣妾听说皇上当日初遇婉仪妹妹,为怕妹妹生疏,便借六王之名与妹妹品箫谈心,才成就今日姻缘,当真是一段千古佳话呢。”
听得曹容华说及当日与玄凌初遇情景,心头一甜,红晕便如流霞泛上双颊。玄凌正与我相对而坐,相视俱是无声一笑。
忽然隐隐觉得不对,当日我与玄凌相遇之事虽然宫中之人多有耳闻,可玄凌借清河之名这样的细微秘事她又如何得知。记忆中我也似乎并未与人提起。如此一想,心里不由得忽地一沉。
正思量间,曹容华又道:“如此说来,六王还是皇上与婉仪妹妹的媒人呢,应该好好一谢。何况这位大媒俊朗倜傥,不知朝中有多少官宦家的小姐对他倾心不已,日夜得求亲近呢。想必妹妹在闺中也曾听闻过咱们六王的盛名吧?”
玄凌闻言目光微微一闪,转瞬又恢复平日望着我的殷殷神色。虽然只那么一瞬,我的心突地一跳,顿觉不妙,忙镇定心神道:“妹妹入宫前久居深闺,进宫不久又卧病不出,不曾得闻王爷大名真是孤陋寡闻,曹姐姐见笑了。”说罢轻摇团扇,启齿灿然笑道:“皇上文采风流,又体贴我们姐妹心思怕我们拘束,不知当日是不是也做此举亲近姐姐芳泽呢?”
虽与曹容华应对周旋,暗中却时时留意着玄凌的神色。玄凌倒是如常的样子,并不见任何异样。我已竭力撇清,只盼望玄凌不要在意她曹琴默的挑拨。如果他当真疑心,心中微微发凉。不,以他素日待我之情,他不会这样疑我。
曹容华只安静微笑,如无声栖在荷尖的一只蜻蜓,叫人全然想不到她的静默平和之中暗藏着这样凌厉的机锋,激起波澜重迭。她看一看天色,起身告辞道:“这时辰只怕温仪快要饿了,臣妾先回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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