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瘆人的是，他们头蒙白布，眼窝处渗着暗色腥血，像被活生生挖去眼珠。

“都给我.......麻利点!”

“朝拜......就要开始了！”

犹如碎石碾压过的粗粝嗓音含混着发出命令。

拿着麻绳的怪人忽然凑近队伍外侧的白彦，染血的鼻翼疯狂翕动。

“咦？好怪......这生肉味儿怎么.....不太一样？”

简然的鬼气紧紧拥抱住白彦。白彦，这又是什、什么呀？

白彦立刻回答：拘魂鬼。

此刻白彦外貌很是普通，身上气息也掩饰得毫无破绽，只是唯独缺少被蛊惑的法术印记。

白大天师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飞了一个决。

拘魂鬼立刻仿若无事发生，离开他们继续向前。

这是两名被刻意炼化出来的拘魂鬼。白彦继续讲解，麻绳充当捆魂索，木棍充当哭丧棒，可以有效驱使生魂乖乖听其指令。

捆魂索，哭丧棒？

简然觉得这两个词着实耳熟。总觉得活着时在网络鬼怪小说里看到过。

地府鬼官黑白无常的工作道具。白彦答。

简然：……

好家伙，简然茅塞顿开，自从当了水鬼，很多认知都和以往不同，想想也对，既然存在阴阳交接地带，那么地府和各类鬼官，自然也真实存在。

所以，他们是和地府抢生意的？

白彦被小鬼的说法逗乐：这么说也没错。人死后魂归地府，交界处通往黄泉路，幕后施法者为避免这些生魂撞上鬼官，所以特意炼化了拘魂鬼替他管理。

那拘魂鬼是被杀害的居民吗？

估计如此。

简然心情有些沉重，已经有人死亡，还有两万活人在禁锢在此，背后凶手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队伍路过一处住宅小区，简然遥遥望过去，小区里一片死寂，路旁街灯看着有点眼熟。

简然记忆不错，很快回想起这里是飞机上看过的照片之一。

……也不知拍照后失踪的海市调查人员在何处。

因为共用身体，白彦能清晰感知到小鬼想法，推测说：他们进入这里时恰逢无人，拍完几处照片后才撞上队伍，被拘魂鬼发现带走。

还活着吗？

不确定。

嗯。

他们又默默跟随队伍继续行进，走了将近一小时，白彦平素锻炼体力很好，步履依然轻快。

终于，在两名拘魂鬼带领下，几百人队伍浩浩荡荡抵达一处巨型广场，广场建造精美，平坦空旷，属于新城区居民的标志性活动场所，只是此地没有阳光，目所及处一片灰暗。

而在广场正中央，乌漆麻黑一片又一片，是其他早已抵达等候的活人。

一万人，还是两万人？人数太多了，简然根本没有清晰的概念，震惊之余只觉密密麻麻的活人群形同没有灵魂的木偶，像枯死的树木静谧驻立。

当前队伍的两名拘魂鬼继续赶着人群往广场中央走。简然在资料中了解到，新城区有一处可容纳数万人的人民广场，大抵便是此处。

绕过广场入口碑石，他又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巍峨高耸的大理石雕像，资料里应该是一名女性抱着孩子手托和平鸽，没太大设计创意但很正能量的主题。

此时，却变成一名长着鹰钩鼻子的马脸中年男人，身着道袍，站立姿势极度傲慢，面容阴鸷，双目鄙夷地俯视广场前方。

原本洁白的大理石也散发着血色雾气，犹如毒蛇盘旋其上。

恐惧无法遏止地从简然心底升起。

是鬼道士！

他大喊，鬼气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激荡。

这次，天师先生早有准备。

感受到小鬼的惊慌，白彦稳住魂魄，同时主动加快本就持续未停的阴气喂养，待小鬼有所缓和后，又轻柔安慰：没事、没事……

简然在白彦全方面的安抚下，很快恢复冷静。

……我不怕他。简然憋起一股气，我不怕他。

对的。白彦趁着拘魂鬼不注意，躲到雕像后脱离队伍，没有继续跟随。

我们现在怎么做？镇定下来的简然问。

静观其变。

他们方才跟随的队伍似乎是最后一支，同其余队伍会合后，几十名拘魂鬼一齐发出命令，混浊沙哑的声音穿过广场，传入白彦耳朵。

“神明显灵，速速下跪！”

两万居民犹如被巨型系统控制的机器零件，整齐划一屈膝跪下。

脆弱的膝盖骨撞击到坚硬砖石，发出的声音远近连成一片，听得人只觉自己的筋骨都要断掉。

而在广场正北方，高高的台阶上已铺好血色地毯，此时一个嶙峋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简然的鬼气在白彦体内瞬间凝滞。

“神明在上，万民朝拜！”

拘魂鬼再次发出指令，居民们僵直的脊背弯曲，扑通扑通伏倒在地，双手向前，脑门砰砰砰磕上地面。

又是持续许久的声响。

简然光听着就觉得要疼死。

拘魂鬼现在让所有人做的，是古时候才会有的行大礼。

鬼道士是要干什么？做神仙做帝王吗？

拘魂鬼继续不断吆喝，两万活人毫无怨言，忠实地执行着跪拜仪式，几道程序越来越复杂苛刻，其中不乏老幼病弱，几次大礼下来，有的人已磕得鲜血淋漓。

简然相信白彦有能力出手阻止，鬼道士能一己之力做到如此宏大场面，白彦只会更强。

但是白彦就站在雕像后默默观看。

简然想了想，明白过来，白彦是在顾及普通居民的安危。如果正面斗法，鬼道士免不了出手卑劣，万一再杀几个人呢？白彦就算能击败鬼道士，没阻止好，让鬼道士伤及无辜怎么办。

白彦感受到小鬼一通思考，不禁莞尔：你年龄不大一小鬼，悲悯心也太重了吧。

啊？

白大天师突然没头没脑又说道：道分两级，阴阳相合，而在佛法中，佛也有两面，慈悲相和怒相。

简然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

没什么。天师先生神神秘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简然：……

故弄玄虚的天师，好烦。

白彦收起玩笑心思，正色道：我大概已猜出他是要做什么。打造自己的王国，让这两万居民成为他的子民。财、色、权力、以及不死之躯……他是一名极度重欲的人。

不死之躯？

对，你的鬼核。

我鬼核这么厉害？

不然呢。

哦哦。简然跟着推测，所以那个新入场的房地产商余杰，就是他了？新城区就是他精挑细选的“王土”。

说得通。很多人都喜欢海市温暖的冬季，来这里购置不动产。他大约也不能免俗。

哦。

这时，漫长的朝拜终于完成，简然借由白彦的双眼，看到高高台阶上的枯瘦身影俯瞰着广场。心情格外凝重。

鬼道士突然一挥手。

扔出一堆纸钱。

漫天的纸钱飘飘洒洒落到广场上，简然眼尖看到，那些纸钱画着符箓图案。

紧接着，一股难以抵挡的诡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刮过广场上跪着的每一个人。

伴随着疾风越吹越猛，那些活人，渐渐地消失了。

风侵袭到雕像，这股力量也开始催动白彦。

别露怯。白彦道，心力要坚定，不然我们会跟着遣返回阳间。

几分钟后，广场变得空荡荡。两万居民，应该已经回到真实的城区，只是醒来不知发生过什么。

他会再度召唤他们。白彦下定义。

几十名拘魂鬼仍在，鬼道士示意他们走上台阶，一鬼赏了几张纸钱。

现在要抓他吗？简然问。

白彦却盯着台阶那边，没等他回答，空荡荡的露天广场上，突然传来一阵糜丽的呻.吟声。

简然跟着去看，登时耳根就红了。

一名全身上下只穿了半透明红纱的赤.裸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鬼道士身边，正被后者猥.琐把弄。

色。白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