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76)

作者:江亭


还有,共工手里那本《决疑法要》还在吗?他练到什么程度了?怎么会这么快就暴怒入魔了?不是要练一段时间才开始奏效吗?

“今天是初几了?”同印问鹄仙。

鹄仙不明所以地报了日子给他:“怎么了?”

同印和同泰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他们整整睡了半个月!

同印比任何时候都冷静:“同泰,画里的时间有没有办法加快?”

同泰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睡觉的时候时间被加快了?但只有作画者才有这个能力......”

那就是玄乙。同印已经可以肯定:“我不知道师尊是想刻意让我们跳过中间这一段,还是有别的其他目的,但我必须把事情搞清楚。我们不能把时间倒回去了是不是?”

同泰摇摇头:“师尊是作画者,他对自己的画有完全的掌控能力,他已经把持住了整幅画的进程,我们没有办法了。”

“那这样,”同印交代他:“你先出去,我等到所有事情结束了后自己出去。”

同泰坚决否定:“不行。后面就是灭世了,就算是有女娲娘娘兜底,但谁也说不好中途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万一你要是在画里丧生了,你就再也出不去了。我们在画里受到的伤都会是真的,要不然你以为我的腿为什么会真的疼成这样?”

同印不这么想:“不会。师尊既然知道我在画里,真的出现危险了,他会把我捞出去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先出去,师尊也会更放心的。”

同泰抿着唇,终于还是同意了:“那我把出画的方法告诉你,你如果有危险,或者事情一旦搞清楚了,就不要多留,能自己先出来就早点出来。”

这也是一种方法。同印拥抱了他一下:“多亏了你。出去后我请你喝酒。”

他们分别。同印独自上了鹄仙的鸾车。

“去不周。”同印心里有数:“要是师尊问起来,就说是我自己要来的。”

鹄仙拉起缰绳吹响口哨,催动鸾鸟出发。鸾鸟振翅高飞,车架从草地上腾空而起,跃入云层中,金红色的云流迅速从他们身边掠过去。

他们是唯一朝着不周的方向走的,周围不少灵兽和飞禽则往反方向奔逃,车子差点还撞上一只玄鸟——这些灵兽感应到了神仙们的斗争,对即将毁灭的世界感到恐惧使它们本能地逃散,同印低头还能看到草场上的人类成群结队地赶着牛羊和马车离开家园。在高空中向下俯瞰,这条迁徙的长队犹如蚁群匆忙地移动着。

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草场燃烧了起来。天火携陨石坠落在草原上,一场焚世大火,树木、房屋、动物无一幸免。红色的火舌在滚滚浓烟中闪烁。鸾车驶入浓烟中,视线暗了下去,他们甚至看不到方向,鼻子里都是一股焦味。

同印唏嘘不已:“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打了起来?”

鹄仙捂着口鼻咳嗽,“咳咳咳......共工可能没有刺杀成功,被颛顼发现了,他们就打了起来了。”

“从头说,签协议的事情怎么回事?”

“长老们被颛顼说服了。共工很愤怒,他觉得长老们背叛了他。长老们也不高兴,明明他们也是为了共工着想,退选起码能保住现有的权力。两边闹得很不愉快。师尊被夹在中间,他一直劝说长老们不要放弃共工,但长老们也担心,现在不支持颛顼,等颛顼未来获选登帝,他们这些从前支持共工人的老人恐怕难以保住在部落的地位。”

同印觉得龙族的长老支持帝君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呵,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后路着想吧?保住共工不是最重要的,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鹄仙觉得长老们无可厚非:“总归人强硬不过局势的。长老们只是普通的凡人,他们想给自己留个后路也算人之常情。”

“那后来呢?协议签了吗?”

“共工不愿意退选,协议签不了,最后两方不欢而散。但不少长老们经过这件事站在了颛顼那边。师尊那天晚上计算了一下,即使按照最乐观的情况,共工最终的支持率恐怕会比颛顼低三成以上。共工对这个结果非常沮丧,他认为是颛顼贿赂了长老们,于是起了刺杀的念头。”

“所以他就这么去了?师尊没有阻止吗?”

“他没有当着师尊的面说。他当然知道师尊会阻止他!他只给师尊留了个口信,侍者过来传信的时候师尊才知道,但已经晚了。”

其实到这里事情的进展还没有超出同印的预料。

颛顼有备而来,那份协议他是十拿九稳的,恐怕不是帛燕和共工轻易可以应对防范。所以最终,共工必然面对众叛亲离的场面,他的愤怒、冲动也都在情理之内,别说是刺杀颛顼,他哪怕把长老们都当场砍了,同印也不觉得意外。

到了这一步,帛燕能发挥的作用其实就很小了。共工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被背叛后他可能还会变得多疑敏感,越是身边亲近的人,越是容易遭到怀疑,帛燕将首当其冲。他们之间的友谊还能维持多久,都不好说。

同印还有一个悲观的想法。

共工不是颛顼的对手,他和颛顼这一场较量是一定会输的。而且,输就意味着死亡,因为颛顼现在不需要对他留情面了——在此之前,他们虽然是竞争关系,但不是敌人。竞争关系和敌对关系是有区别的,竞争对手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谋求合作,把竞争关系转化为合作关系。但敌对关系就只有你死我活的局面——共工一旦选择了刺杀,颛顼就只能把他当成敌人,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存活下来。

同印虽然从来不认为共工能赢得帝位,但他没想过让共工死。他相信帛燕也是一样的想法。

鸾车在浓烟里找不到方位,鹄仙不得不降低高度,为了避开大火和爆炸又放慢了行车的速度,绕着发生火灾的地方转了一大圈,等他们到达了不周山脚,见到的已经是恶战后的狼藉场面。

黝黑的焦土被炸得坑坑洼洼,别说草了,连一星半点的草根都见不到。几棵老树被炸断了树干,拦腰倒在路中间,压死了中途逃跑的一只羊。羊的脖子断了,死的时候吐着舌头,两只眼球爆出。在老树后面,有一条浅浅的战壕,应该是临时挖出来的,还不到半人高,里面半盖黑土半盖尸体。

他们越过了战壕往军队驻扎的营帐走,颛顼的军队看起来人数多一些,他们有统一的服制,还有军旗,比较好辨认。因为这场战争之前他们事先没有太充足的准备,他们打得十分狼狈,伤亡惨重,尸殍遍地。一些存活下来的士兵正在为他们的同伴收拾遗体,他们将遗体整齐地排列在空地上,并且辨认身份登记造册。

大部分遗体是完整的,也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残损,士兵们尽力将他们缺少的部位找回来,但能找到的希望很渺茫,尤其还有一些无头尸,只能靠贴身带着的一些私人物品去辨别他们的身份。登记好的遗体士兵们用白布盖着。

同印找到一个士兵询问情况:“停战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士兵即使灰头土脸,情绪是激动兴奋的:“是啊,暂时应该是停了,高阳君抓住了共工!”

同印又问:“高阳君现在在哪里?”

士兵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一顶小小的被浓烟熏得乌黑的帐篷,应该是临时搭建的。

同印在帐篷前被卫兵拦了一把,他报了帛燕的名号卫兵们才让他们进去。

颛顼正在拍桌发火:“我留他的性命,他想过给我和我的士兵们留命吗?是我容不下他吗?我都已经答应保留他原来的权力了,我想通过和谈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是他不想!是他大晚上跑过来刺杀我,来攻打我的部落!我容下了他,外头那些战死的士兵我怎么和他们的亡魂交代!怎么和他们的家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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