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18)
作者:江亭
同印做了个深呼吸,点点头。
同泰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了危险:“同印,我觉得,如果我们再往这个方面深挖下去,恐怕会触及到一些忌讳,很容易会招徕祸事。到时候捅了篓子,必然会影响到师尊。所以,我们应该避开瑶池,只关注同征之死,其他的,暂且不要理会了。”
同印赞同他的说法:“只要和同征的死无关,我们不一定要知道。”
可现在,同征的死仍然没有头绪。好不容易有了兄妹吵架这条线索,却无法取证。
说白了这次与画像的对谈,还是徒劳无功。
到底是他是漏了什么呢?还有哪些关窍是他没有发现的?同征的死,和瑶池的秘密真的没有关系吗?龙族又在这里面发挥了哪些作用?
同印只觉得调查了一大轮,不仅眼前的迷雾没有拨开,反而真相好像越来越缥缈、遥远。他反省自己,或许如玄乙所言,对于同征的死查证太过急躁,应当缓下节奏来,给事件发展的时间,才有柳暗花明的可能。
于是他彻底歇了心,干脆先将注意力转移回到兽园上,只有鹄仙要他配合办理丧仪的时候才参与一下,就连商音小像的归还,他也还是托的恩魁,再没去过一次瑶池。
七日后,同征的遗体随棺葬入家乡的祖坟。
在商音的极力坚持下,丧仪办得很简薄,只在祠堂里摆了一日。除了同征的几名伙伴、商音的仙女姐妹以外,唁客不多。同征从前的家族亲人,因为都已经过世,现存下来的已经不认得他,所以竟一个来的都没有。
王母换了素服领着商音在祠堂里主持,鹄仙负责外头接待唁客,又在当地请了哭灵的来,总算还有些样子。
一早,玄乙由同印陪着过来上了香,被王母拉着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同印候在旁边,见到几个年纪小一些的仙女在供台下面坐成一圈,调浆糊、剥银纸、折元宝。用银纸折好的元宝放在一只大竹篾篓子里,递到下面去烧。银纸剥落了银粉,照得一双双女孩子们的手雪白。
供台上放两盆水仙花、四色点心、五种果子,粉银缸、银碗筷,还有一对大白蜡烛。滚滚的蜡油在烛台下面堆积成一滩,下面的还没有变冷变硬,又有烫的浇下来,一股又一股。
同印望着烛台,就在那被火苗照得透明的散着金色光晕的热泪里,如同仙池水面浮出一张陈旧的洒金画纸上,神女哭泣的脸、王母同心髻上的凤冠、倒垂毓秀的钟乳石柱……缓缓地逐渐汇合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所有对神仙们设定的改变都是出自我个人阴暗的想法,请不要当真。
第13章 私人名讳
玄乙与王母说完了话,同印陪着他从祠堂出来。
“你这次做得不错。”玄乙表扬了同印:“王母说,丧仪基本没有让她操心,都是鹄仙和你在经手,回去自己想想,要什么赏吧。”
同印心思不在赏赐上面:“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心里的一份愧疚罢了。”
玄乙反握住他的手,看得出他今天心情尤其沉重些,将话题转移到别处:“那是什么?”
同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门后堆着的一摞箱匣纸包:“噢,这是送来的悼礼,里头没有地方放了,暂时先放在这里,一会儿我就打包好送回给瑶池。”
玄乙走过去细细查看那堆礼物。
这些礼物大多是由太初朔晦宫里的侍者和瑶池的仙女们送来的,无非是些摆件玩器,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礼物所装用的箱匣也多是没有雕刻装饰的普通木匣,这样,使得其中一只樟木山水纹大漆的提梁书箱格外显眼。
“这是哪位仙家送来的?光是这箱子,怕就价值不菲。”六御上神是识货的。
同印上去查看,开箱的屉子里一层放着两卷古谱,另外一层放着一封厚厚的帛金,上头写有名字——葆光。
“这是谁?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位来悼唁的?”同印看过唁客们的名单。
玄乙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这是帝君的名讳。”
同印一惊:“什么?”
玄乙又翻看了那两卷古谱:“帝君在还没有登上天界的时候,在凡间也是有过名讳的,不过现在知道这个名讳知道的已经很少了。这谱子应该也是库房里私藏了许久的,商音见了必然会高兴的,可都是买都买不来的贵重礼物。”
“一个瑶池弹月琴的普通仙女,自然不值得帝君送这么重的礼物。”同印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约是看在王母的面子上?只不过,瑶池仙子那么多,那要是今天家里死一个、明天又伤着一个,帝君的私库怕是熬不了多久就要空了。”
玄乙把古谱放回书箱里,也笑:“要是商音是王母的贴身侍女,或者瑶池掌事大仙女,也就罢了,还能说是为着王母的面子。可商音连高等仙女都不是,在天庭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名声,还能让帝君送来这样一份厚礼,实在是反常。”
同印与他想到了一处:“而且,他还用了一个隐秘的私人的名讳。如果真的是看在王母面子上送礼,他应该直接盖一个帝印在礼单上,大大方方送到瑶池,这才是帝君送礼的正常规矩。用了这个名讳,就像是帝君私自给商音送礼。”
玄乙喜欢他的聪慧:“像是,他不想被知道了他送过礼。”
同印想不明白的是:“可为什么他要私底下送礼呢?而且,送的还是古谱,不是什么首饰法器,明显就是考虑过商音的喜好的。”
“那就说明,他和商音私底下有交情。恐怕还交情不浅。”玄乙得出了结论。
一个阴暗的猜测出现在了同印的脑袋里。
商音能够接触到天庭的这些上神仙家的机会,只有在宴会或者瑶池平日里的应酬上,恐怕她接待的客人里面就有帝君。
但身后祠堂里,商音的哭声犹然在耳,同印觉得,这种时候这么想不合适。
等丧礼忙完了,他们回到三十六重天,天色已经完全沉下去了。
玄乙没有急着让同印回兽园:“新做的礼服这时候应该到了,你也来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不合适的好让他们拿回去改。”
“什么礼服?”他怎么会有礼服?
“王母生辰,你要赴宴,总不能穿着一身下等侍者的制服去,于礼也不和,所以我叫他们裁了一身新衣服给你。”玄乙解释。
同印没想到他考虑得这样细:“其实,我就当作是师尊的侍者去,也没什么。”
玄乙知道他不爱出风头:“自然了,如今到了哪里,你都是我的侍者。”
有大侍者们把礼服饰品奉上来,就见同印的礼服旁边还放着一件石青色妆花缎的大袍,用的是银线穿珠彩绣的卷枝花草图样,还有流云与飞燕围绕在花草边。
同印摸着那刺绣的纹路:“如今,已很少见到把卷枝花草和燕子绣在衣服上,真是又新颖又古雅,还与师尊相合,是师尊新做的礼服么?”
旁边的大侍者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一件是天尊建宫的时候,道祖恩赐的礼服,师尊只有在大节庆或者盛宴的时候拿出来穿一穿。但这衣服的年头恐怕比你的年纪都要大了。”
同印害臊了:“是弟子浅薄了。”
玄乙摸着衣服上的花样微笑:“现在都流行绣些意头好的花样,我反倒是更喜欢这些不去就意头的。只是很久没穿过了,要不是他们提醒,我自己也差点没想起来还有这件衣服。”
同印想看他穿:“师尊要换上看看么?”
他们换上了礼服。
同印的那件是品月色的,刺绣虽然不多,但十分精巧。同印穿得有点惶恐:“这么好的衣服,要不还是算了。我也没有别的地方穿,收了也是压箱底,不如改了让师尊赏人。”
“不错。”玄乙看着他很满意:“他们来给我选料子的时候,我就想,这个颜色正好衬你的眼睛。虽然,肯定比不上你从前的龙袍气派,不过也有潇洒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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