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48)

作者:今日不上朝


堂屋里摆了两桌,吃酒的汉子一桌,不吃酒的妇人一桌,菜式都是一样的,只是分成了两份。他们家没得那什么汉子是天,男人吃酒吃肉,妇人就只能喝粥吃青菜的破习惯,多半时候,家中其实是大舅母说了算的。

两只野鸡下了大料加了豆角白菜炖了好大一锅,还有一盘大菜是油滋滋的炒腊肉,另一盆白萝卜汤,和娃子们吃的蒸鸡蛋,样式虽不多,但胜在量大,叫人闻着味儿就忍不住流口水。

乡下人家能吃顿肉属实不易,陈二牛那是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喉结翻来覆去滚动,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便是过年,他家也没有这般豪横过,又是鸡又是腊肉,他们家过年顶多去河里碰运气摸条鱼,再买两块豆腐炖鱼吃,这就是好大一道菜了。

连三叔公都矜持着没有伸筷子,陈大舅见此连忙招呼:“您老赶紧的,长辈不动筷,我们哪里敢伸手啊?”他故意说笑打破气氛。

三叔公笑骂一声,他也不是那等摆谱的人,便伸筷夹了一片切得薄薄的腊肉,肥肉透明瘦肉劲道,老牙费劲儿嚼着,真香啊!

他一动筷,大家这才伸手,陈二牛迫不及待夹了块下了大料炖的野鸡肉,之前在灶房炖着他就闻着香味儿了,简直霸道的不得了,如今吃到嘴里才晓得什么是美味!

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

堂屋里,大家都顾不上说话,埋头吃肉,连鸭蛋和鹅蛋都被馋得直流口水,连平日里最喜欢的鸡蛋羹都顾不上了,扯着娘的衣裳直叫唤要吃鸡肉,把一桌大人逗得直乐。

大舅母见桃花只夹萝卜吃,故意笑她:“桃花你得和大虎学学,来大舅母家吃饭他可从来不晓得什么叫客气。”

席面上的人闻言大笑。

桃花瞧了眼隔壁桌端着酒碗跟着乐的自家男人,脸蛋微红,小声道:“我哪里会同大舅母客气。”

大舅母亲自给她夹了一块腊肉,笑着说:“尝尝这腊肉,家中过年时杀猪自留的,你二嫂熏的,她做灶头的事是这个。”她竖起大拇指。

二嫂曹秀红被婆母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娘,哪有你这般自卖自夸的。”

大舅母哈哈大笑,全然看不出白日里坐在地上拍腿嚎哭的模样:“自家媳妇不夸,难道夸别人家的?你和秋燕都是好的,各有各的好啊。”

方秋燕和曹秀红对视一眼,俩人都笑了起来。

桃花很羡慕她们妯娌之间的相处,还有大舅母对儿媳的维护赞扬,都是情真意切的。她不免想到了娘,娘嫁入钱家时,其实对两个嫂子很是忍让,只是一段好的关系不是凭某一个人单方面退让付出就能处好的,她两个嫂子,大嫂懒惰却精明,二嫂勤劳却愚笨,一个心眼多,一个缺心眼,她们妯娌二人注定这个压着那个。大嫂不爱干活,便游说二嫂干,大嫂不喜娘,便游说二嫂和娘作对,家中日日吵闹,没有一天安宁日子。

如大舅母和两个嫂子这般的婆媳,在村中也是极为少见的。

这世道,一个家中要么婆婆强势磋磨儿媳,要么儿媳气焰压过婆婆,总有一头高一头低。哪能像大舅母和两个嫂子这般,婆母不磋磨儿媳,儿媳又敬重婆母,两头没有高矮,没有一方掐尖好强的。

所以才叫人羡慕啊。

桃花放开了许多,也开始夹肉吃。她这般拘束,还是因为前些年的经历养成了习惯,好东西她够不着,便习惯性不去看不去想,家中吃肉她喝汤,有时甚至连汤都喝不着。

夹着盆里的肉,没有人暗中怒视,没有突然冒出来的筷子抢食,更没有人说酸话……

桃花吃着吃着,突然弯唇轻笑。她是真的嫁人了,彻底离开那个家了啊。

用完夕食,外头天都黑沉了。

卫老头举着火把走在前头,卫大虎和桃花踩着火把余光走在后头。

路过坟坡时,桃花总觉得四周阴风阵阵,吓得攥着卫大虎衣裳不放,喜得他直接把桃花拉到身前拢着,用自己健壮有力的胸膛给她挡风:“爹在前头走着,我在你后头挡着,你走在中间,厉鬼也伤不了你。”

“……你莫要乱说话!”桃花恨不得把他嘴捂住,她是真的害怕,风一吹,树枝摇曳窸窸窣窣作响,好似夜色深处藏着精怪,正静待时机瞪着一双漆黑的眼望着他们,找着机会便会扑上来把他们一口吞掉。

还好卫大虎不晓得她心头在想什么,否则一定会说只有他静待猎物上门,没得别人猎他的可能……

还没靠近院门,卫大虎便听见一声稚嫩的狗吠声。

卫老头把院子门打开,一团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小狗崽扑腾着四肢蹿了出来,它先是围着卫老头的腿打转,汪汪叫了两声后,跟着冲过到桃花脚边扑腾,小尾巴摇个不停,欢喜得很。

桃花生怕踩着它,天黑她都看不清脚下,只得轻轻用脚尖拨弄它的小身体:“离我远些,仔细我踩着你。”

“汪!”小奶狗趴在地上不动了。

桃花视力不佳,卫大虎却能在黑暗中视物,他弯下腰一把抓住小奶狗的后颈,举起来对着月色打量。小奶狗突然被抓住,吓得小身体疯狂扭动,狗嘴里嗷嗷叫唤,听得卫老头先心疼上了,忍不住骂儿子:“你就手欠,别把它吓着了,赶紧放下来!”

他本就长得高,还扬臂高举,这个高度把小奶狗吓得不轻,嘴里一直嗷嗷哀叫,桃花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儿拍打卫大虎邦邦硬的胳膊,踮着脚尖伸手试图抢狗:“放下来,你吓着它了!”

卫大虎一下遭到家中两道目光的谴责,把小狗崽往地上一放,小狗崽四肢着地伏下身子冲他汪汪叫了两声,随后撒丫子蹿进院子里,灵活地挤进灶房门缝,几个眨眼间便躲进去藏了起来,可见被吓得不轻。

卫大虎见它还敢伏身冲自己叫唤,都不知道应该说它胆子大还是胆子小:“爹,你从哪儿捡回来的?”

“捡你那地儿捡的!”卫老头还气着呢,没个好脸色给他。

卫大虎摸了摸鼻尖,不敢再问。回头见媳妇也气呼呼看着他,他干脆拉着人回了屋,往胸前一摸,摸出个钱袋子递给她:“喏,不生气了。”

桃花摸着手里头的钱袋子,这触感不似碎银,好似小元宝……而且还不止一个!她眼皮一跳,他猎了个啥啊,卖这么多银钱??

“喏。”他又从胸前摸出用碎布头包裹着的两块角状模样的东西,毛茸茸的,“今日运气好碰着头梅花鹿,我把它角给割了,这玩意儿是个金贵东西,我就自留了。活鹿要贵价些,可惜这鹿个头小,公的没母的肉质鲜嫩,我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那家老爷许是不太聪明,予了我二十五两银子。”

前头打仗,如今也就勉强安稳了一二十年,各地的物价都是乱的,因喜好和稀罕的原因,一头缺了角的公鹿能卖出二十五两的价钱已经属于大老爷脑子有坑的程度了。

卫大虎就喜欢这种脑子有坑的大老爷,上次卖小龙时他就认准了那家的大老爷,他决定日后有啥好东西都卖给他家,给大老爷多补补,争取多活些年头。

桃花抖着手把钱袋里的小元宝倒在桌上,整整三个,圆溜溜胖嘟嘟的,瞧着就叫人欢喜。她抬头看向卫大虎,卫大虎抓着她的手放在胸膛,桃花下意识摁了摁,硬硬的,她睁大了眼。

卫大虎大笑着又从身上摸出三贯铜板和几个碎银。

她这钱庄子似的掏钱法,把桃花看得目瞪口呆:“还有?”

卫大虎嘿嘿笑着把去钱庄兑换的铜板碎银放桌上,眼神发飘:“还有五两银子我留着有用,你莫管。”

……其实只剩三两了,花了二两银子买了止血药粉。

桃花看他轻飘飘说要留五两银子花用,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说的好似五个铜板般简单!可看着桌上的三个小元宝,她实在忍不住高兴,上手摸了又摸,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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