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斩桃花(233)
作者:隔江人在
想一想,她又骄傲道:“我今天可有本事了,我嫖了皇上不说,还嫖了娘娘呢。”
穿山甲鼓掌:“厉害厉害。”
美人蛇把这幅画抱在怀里,瞪向穿山甲:“这幅画不能卖,我要收藏起来!”
就当顾螭给她画的,她和林沉玉的恩爱图好了。
穿山甲从善如流:“好好好,回头我帮你裱起来,挂你床头啊。”
他伸手接过画,就在这时,从竹林那儿忽传来一声厉吼:“驻军重地,谁在哪里喧哗?”
随即,是纷杳而至的脚步声。
美人蛇被吓到,她心急的弯腰去捡匣子,却被火炬灯火一晃,手一甩,居然是将那个金匣子甩到水坑里去了。
穿山甲看有人过来,拉着美人蛇就跑。
“我的匣子啊!”
“别管了,命要紧。”
“那金匣子很值钱,没有它,我可能只能买得起十五个男妓了!”
“没事,那一个月剩下十五六天我给你顶上……”
*
“将军!”
士兵寻不到人,只将匣子捞起,回到军营中,递与了霍家军主帅霍迟,霍迟看见匣子,先眯了眼。
构造精美,巧夺天工,这定非凡品。
又想到皇上最近来了华州,他心里暗自有了定夺,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军师在旁,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张湿漉漉皱巴巴的泛黄的纸。
字迹工整,簪花小楷却写的大气凛然。只是写字的人似乎有残疾,很多笔画显得生硬。底下署名是张岱松,看起来,应该是一份太医的诊书。
霍迟目光放到了最后一句上。
【……圣上身虚无精,应有隐疾,难得子嗣。】
他对于这句话并不在意,顾螭在位十七年。只有一孩子,还不是自己的,据说是唐贵妃和情夫所生的孽种。
后宫三千,十三年了,居然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不太可能是嫔妃的问题。
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身体有隐疾。
*
霍迟失了兴趣,只是哼一声,将那纸搁在桌上。
被军师祝占奎拿走了,祝占奎眯着眼,看着那被水浸泡的皱巴巴的纸张,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沿着字的边缘轻轻扣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霍迟看见纸被泡发后,一些字迹的边缘居然松动裂开了,轻易的便能撕下方方正正的字来。
很明显,这诊书被人换过字。
军师眯着眼:“换字并不难,只要把相同材质的干净纸张叠放在下面,用刀裁去带字的一块,再将下面裁出来的纸快用浆轻轻补在上面,再写上想要的字,便能做到天衣无缝。”
若不是匣子掉进水里,浆融落,他们死也不会发现,这字被换过。
撕完后,他们一看,被换掉的地方只有几个字,变成了这样:
【……圣上身口无口,口有隐疾,口得子嗣。】
霍迟不耐烦一挥手:“换过又如何?皇上生不出孩子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祝占奎微微一笑,低语道:
“将军,既然皇上无精是事实,那为什么要裁掉这些字,重新写呢?”
他拿着笔,沾着水,又重新填了一遍那空白的地方。
“将军请看,若是这样填呢?”
【……圣上身体无病,无有隐疾,易得子嗣。】
第146章
萧匪石批阅完了厚厚奏折, 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此时已是晨曦消雾,夜过无痕。
眼底青瘆愈深, 好似古墙斑驳青苔。
替顾螭处理朝政, 彻夜不眠,他并不觉得疲倦。反而乐在其中,朱砂是他的枕,墨是他的被,一笔一划间定夺生死的权势是最美的梦。
可梦总是要醒的。
顾螭把他寻了过去, 一茶盏砸在他的额头上,惨白面容渗出血来——更似厉鬼了。
萧匪石捏了捏发酸的手腕, 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道:“圣上因何龙颜不悦?”
顾螭并不说话, 只眯着眼看他,他穿着亵衣, 堂而皇之的坐在宝座上,和衣裳工整的萧匪石,还有旁边站着的霍迟形成了鲜明对比。
萧匪石这才注意到霍迟。
他是顾螭推上去和霍家抗衡的工具, 他和霍家的关系从相遇开始,便注定势不两立。
萧匪石杀了皇后, 又拿走虎符夺了三万府兵送给了秦虹。他失女又失兵,悲愤交加, 可又心怀鬼胎, 不敢告诉圣上——那三万府兵是他私募的军队,怎么敢让圣上知晓。
霍迟只能暗自下手, 埋伏萧匪石于晋安,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这人祸害存千年, 居然没有死。
不过没有关系,他有的是手段可以拉他下马。
霍迟拍拍手,微微一笑道:“来人,请灵枢门医师上前。”
*
一共有七八位医师,分别为顾螭施脉。每一位医师得出结果如出一辙:
“启禀陛下,草民为您施脉的结果是,您身体康健,并无不能生育之疾。”
霍迟屏退了医师们,冷笑道:
“督公!圣上身体康健。那么敢问三年前,您让张岱松为圣上施脉,诊出皇上龙体有恙一事,如何解释?”
三年前,可是萧匪石亲自带着张岱松去给帝王看病的。
萧匪石面容不变:“许是诊断有误,许是当时有恙,如今自愈了,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篡改了诊书!”
霍迟从圣上案前请下那张被扣去字的诊书,甩在萧匪石面前,他咄咄逼人:
“当年,张太医诊断的结果应是皇上龙体无恙,被你改成了龙体有恙!害得太子被废,贵妃遭戮,你好大胆子萧匪石,上欺天子,戕害皇孙,此罪当灭九族!”
萧匪石依旧冷静如山:“若说我篡改诊书,证据何在?我的字迹,和张太医的笔墨章法可是完全不同。”
霍迟冷笑,眼里流露出早有预料的光芒:
“来人,带人证,当年的宫女绿珠!”
*
人,血淋淋软绵绵如肉条,被泼了凉水刺醒,当做拖布拖出了牢笼,扫过地面,留下猩红淋漓的墨痕,她被人穿上厚厚衣裳,遮住血淋淋伤害,再丢在了圣上面前。
绿珠跪在那儿,只瑟瑟发抖。
她早间出门带着茉莉买菜,却被几个士兵带到地牢里,不由分说的毒打了一顿,好像是关于她私改诊书的事情,她痛极,便全部交代了。
她最擅伪造人笔迹,无论是张岱松还是林沉玉都可以,这些事情都是她受萧匪石指使做的。
绿珠已经痛苦到麻木,又重新说了一遍,浑浑噩噩:
“是督公指使…当年拿到手的确实是圣上无病,可督公让奴才将几个字换去了……”
“原本是,圣上身体无病,无有隐疾,易得子嗣。换成了圣上身虚无精,应有隐疾,难得子嗣。……”
人证物证俱在,一齐指向了萧匪石。
萧匪石定定的看着绿珠,眼里无喜无悲,连眼皮都未曾抬一瞬,似乎这件事,和自己无半点关系。
他甚至有点困倦——批改奏折,熬了一夜了。
*
行宫正殿,安静了片刻。
寂静以砚台碎地声告终,红的朱砂墨,泼了一地,顾螭起身,扫掉桌上所有东西,眼里迸裂出暴怒的火焰,攥紧拳头恨声道:
“萧匪石,狗奴才!你骗朕骗的好惨啊!”
当年,他三宫六院嫔妃美丽,唐贵妃为他生下的太子也十分乖巧,绿汪汪的眼如潭水清澈,总是抓着他的衣摆,奶声奶气的喊父皇。
他几乎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直到那日,张岱松为他把脉,萧匪石献上诊书。
【圣上身虚无精,应有隐疾,难得子嗣。】
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