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失势皇孙后(73)
作者:狐狸毒唯
李长羲皱着眉头,反复琢磨妇人的言语,心里渐渐有了计较。他按着妇人的肩膀,说:“你的意思是说, 邓淮设局迫使你们出卖田地,而后连年增收佃租使山桃县百姓不堪重负,你们因此聚集于山桃寨, 谋划着绑架邓公子,以胁迫邓淮减租偿地?”
妇人声音高亢:“河南府路有饿殍,皇孙殿下总不能坐视不理!”
李长羲沉吟片刻, 揉着眉心问:“你口中的军师是什么人?”
问起这个, 妇人忽又骄傲地说:“我们军师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若不是他收留咱们住在这山桃寨, 恐怕我们熬不过去年冬天。”
李长羲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妇人这才答道:“杨高鹤。”
李长羲思索片刻, 想起了这号人物, “荣和三十八年进士,刚入仕便辞官的那位?”
妇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要单独见他。”李长羲道。
妇人带着一丝狐疑, 却还是听了他的话, 去叫人了。
苏云乔有些担忧,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你就不怕她把寨子里的人都喊来, 再把我们抓起来关回去?”
“赌一回吧, 我相信她的话。”李长羲说着抬头望向天上朦胧的月光, 无奈道:“现在天黑了,我们即便连夜下山也无处可去。杜五福肩膀上带着伤, 不宜长途跋涉。倒不如能和他们说清楚,把马车拿回来,一早再进城。”
苏云乔瞥向妇人离开的方向,“殿下打算替他们寻回公道吗?”
李长羲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没那么容易。”
富人大户侵吞穷人的土地,增收佃租剥削佃农,这是历朝历代都无法杜绝的事情。一代王朝走到中期,这种现象便会愈演愈烈,掌权者要么主张改革暂且延缓事态,要么向周边地区兴兵,开拓新的土地。无论是选择哪一种办法,都只能治标而不治本。
纵观历史,土地问题一旦发展到农民不堪压迫聚集山头起势造反,则预示着王朝的寿数将尽。
是以李长羲就算知道无法根治症结,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个妇人对邓淮多有抱怨,必定希望看一出钦差打贪官、皇孙除奸臣的爽快戏码。她却不知,仅凭她说的那番话,根本无法向邓淮问罪。
只希望杨高鹤是个明事理的,能与他商量下去。
不多时,妇人带着一名清瘦的布衣男子走进厨房,大门外杵着几名壮汉,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死盯着院内。
杨高鹤手里握着一把刀,正是李长羲之前随身佩戴的武器,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山桃寨抓错人的事情。
“杨某见过平王世子。”
“不必多礼。”
杨高鹤黑发束起,用一根粗布条系紧。身上衣着素朴,却难以掩盖他的书卷气。那张脸长得端正,眉宇之间透出一股精明。李长羲还没开口,他先说话了。
“刘娘子已经向世子殿下说明了今日闹剧之缘由。在下有几处不解,还请殿下不吝解惑。”
李长羲抬抬手示意他问下去。
“殿下为何不尽快离开山桃寨?”
“夜深了,山路难行。我已经知道你们意在邓氏,对我们并无戕害之心,又何必着急呢?”
杨高鹤闻言轻笑,“虽如此,我们也怕殿下表里不一,看起来和和气气,转头便告了官府说我们行刺皇孙、绑架钦差。殿下就不怕我们发了狠,斩草除根?”
李长羲坦然道:“不杀我们,山桃寨众人尚有一线生机。斩草除根,最迟明日傍晚官府就会查到这里,你们才真是必死无疑。”
杨高鹤当然明白他说的是实情。
莫说杀完人就逃,这一群人能逃到哪里去?这么多流民无论涌向哪里都会被当地官府注意。
“好吧。”杨高鹤无奈地掀开衣摆坐在门前台阶上,进而问道:“世子殿下请我来,有何指教?”
李长羲问:“挟持邓公子逼迫邓淮的主意是你想的?”
杨高鹤点点头:“是。”
“你可想过,邓淮阳奉阴违,事后算账?”
“法不责众,邓淮真要实施报复,也只能砍了我这个主谋。他只是一介刺史,并非刑部尚书,若是真想一口气将山桃寨百十口人全砍了,此事免不了要上达天听。”杨高鹤语气平淡,哪里像是在说与自己生死攸关的事情。
李长羲目光一沉,道:“你有没有想过,就买卖土地、加收佃租一事,邓淮身上挑不出错处,他不怕此事闹大。”
杨高鹤的眼神转瞬之间夹杂了一抹戾气,李长羲不等他开口,接着又说:“你是荣和三十八年进士,大晟律法你比我熟。”
“山桃百姓流失的土地此刻不可能在邓淮本人名下,多半在他族人手中,如此一来就是再寻常不过的土地交易,流程合法合规,真告到御前,陛下也无法处置邓淮,你的谋划有什么意义?”
杨高鹤焦急地攥住李长羲的手腕,低吼道:“这不是寻常买卖,是邓淮设局陷害山桃百姓背负债务或急需用钱,再假惺惺地买走他们的土地,从始至终都是骗局!”
李长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能举证吗?”
面前意气风发的读书人瞬间偃旗息鼓。
“说到底,你们这些身居高位者只会和稀泥。你们怎会在乎百姓流离失所、饿死在天子脚下。”
听到这番近似发泄的抱怨,李长羲笑了笑,道:“欲成大事总要讲究谋略。你特意挑选万国宴各国使臣来朝时生事,以求将实情闹大,这也算计谋,但只是下下策。”
杨高鹤轻嗤,“那以世子殿下高见,何为上策?”
“邓淮胡作非为不是一年两年了。”李长羲语气犀利:“他杀过良民吗?可曾买官买官?可曾贪污受贿?河南府的账,干净吗?”
杨高鹤愣了。
李长羲又道:“既然要用猛药,那就直指真正的症结。你们平时不敢言,无非是怕邓淮一手遮天。今日有我替山桃百姓登云通天,你还担心什么?”
杨高鹤沉默了很久。
他时而振奋,时而无奈,始终有所犹豫。不知过了多久,才苦笑着说:“我们借着这些由头告赢了邓淮,老百姓失去的土地就能拿回来吗?”
李长羲道:“侵吞民田不能作为邓淮的主要罪行,却能记在他的斑斑劣迹中,作为次要罪行。”
良久,杨高鹤点了点头:“我信你一回。”
次日清晨,将李长羲三人抓回来的那位壮汉一脸不忿,不情不愿地将他们送上马车,看着他们驶向河南府。
“军师,你就不怕他们直接回京去了,扔下咱们不管?”
杨高鹤无奈地摇摇扇子:“不放人你还想怎样?谁让你昨天抓错人呢。”
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少年匆匆跑来,高喊道:“邓公子来了!这回真是邓公子!”
…
晌午,马车进了河南府,穿过郊外几个县乡,终于进入南阳城。
残存的侍卫带着白檀与谷大嘴连夜赶到城外,一早就进了城,找遍驿馆和客栈也没找到李长羲三人的身影,正急得团团转,险些要去报官。
在他们望眼欲穿之下,李长羲与苏云乔终于下了马车,走进驿馆。
白檀大喜过望,匆忙迎上来:“主子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辰才进城?”
苏云乔看着她脸上的血污和衣服上的泥渍,渐渐有些后怕,忙从袖中抽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道:“昨夜天黑了,城门已经关闭,我们在山上寨子里借宿了一夜。没想到你们连夜赶路,平白让你们担心了。”
上一篇:菟丝花替身她表里不一
下一篇:和亲嫁给将军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