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双重人格太子缠上后(72)
作者:白孤生
她缓缓地看向鹿禾。
片刻后,她颔首。
“你也知道。”
鹿禾下意识想避开大夫人的视线,但又顿了顿,冷静地说道:“这些不过是小事,也没闹出来人命。”
“是你压下来的消息。”大夫人道,“所以,你知道你的儿子带着人出城去杀鹿安清,却丝毫不阻止,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件事压下来?”
“什么叫杀人呢?”鹿禾的脸冷下来,“鹿安清这不是没出事?夫人,莫要忘了,鹿安清是为何流放的!”
他是顶替鹿途的罪名,在鹿家的运作下被流放的。
怎么大夫人能接受前者,却又突然良心发现,接受不了后者呢?
大夫人喃喃地说道:“我原以为他只是醉酒失态,我以为他只是做错了事情,他知道错了,他跪在我面前哭嚎,说自己罪大恶极……”她的视线缓缓地落在床上的鹿途,好似一瞬间,眼底变得更加悲哀,“可原来,一叶障目的人,是我啊……”
她松开抓着鹿禾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那件事的结果是什么?”
大夫人脸上的悲痛全然褪|去,秀美的面容毫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鹿禾。
鹿禾微微皱眉,好像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再想起来,也花费了好长的功夫,这才想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当时路上,被流放的人不只是他一个。鹿途他们原是找错了人,是鹿安清突然冲出来,护住了那人,而后被断了腿。”鹿禾道,“后来,白彦阻止了他们,将人都带走。不过,路上的狱卒应当是收了陈家的钱故意使坏,人刚到徐州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
他的声音平静,淡定。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遇上的太史令,又是什么时候被带走。总之,在我压下消息后,不到两个月,鹿安清犯事的记录就彻底消失了,仿佛这件事不存在过,也不曾有过流放的记录。我曾派人去查,却只得到了史馆的警告,这才收手了。”
尽管世家权贵都甚少和史馆接触,可不代表史馆内没有他们的人,虽少,但也能用。
鹿禾花了点功夫,得知鹿安清成为了史馆的史官,心中不满的同时,却也深感此事颇有可为,便也没再追查,直到……
那些事端后,间隔十年,鹿安清重回京都。
“和当年有关的人,全都死了?”大夫人捂着头,“除了白彦?”
鹿禾颔首:“除了白彦和鹿途,全都出事了。”
当然,也有的没死。
只不过,他们和鹿途一样,都恨不得自己死了。
“那为何白彦无事?”
鹿禾眼里一闪而过怪异的神采。
这当真是个好问题。
为何偏偏这白彦,就是平安无事呢?
…
“白彦……”
淡淡的回声,在寂寥的领域。
鹿安清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那些黏腻,怪异的触手在身上乱爬,那并不太舒服,湿冷的触感只会让人冷不丁打个寒颤,寒意缓慢地渗透,仿佛要沉浸到骨髓里去。
“是你要问,又懒得看。”鹿安清淡淡地说道,“可我回答,你又不高兴。”
于是,那些触手就不得不安稳地蛰伏下来。
鹿安清摩|挲着那些诡谲黏糊的触手,它们如同一块巨大的毯子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地覆盖了任何一处裸露的皮肤。
它们最喜欢的地方,居然是鹿安清那条废腿。
也不知道那地方到底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它们总爱聚集在那里,大量的触手纠缠着,好似要将那本就不堪入目的地方折腾得更是肿胀。
斑驳不平的皮肤被一点点舔舐过去,毫无感觉的脚踝被卷起来,又被慢慢地摩|挲着,尽管再无反应,可有时候看着那处的怪异,总让鹿安清有一种后知后觉的羞耻。
就算没有感觉,也不意味着那种淫|邪的把玩……是被允许的。
只是耳边总会有黏糊糊的声音,或是扭动,或是威胁,有时候,鹿安清也会觉得,怨不得在公西子羽看来,“公西子羽”和“他”是两个人,丝毫不肯承认彼此的存在。
那的确是旗帜鲜明,各有不同。
只是对于鹿安清而言,不管是哪一面,归根究底,其本质都是相同的。
在这世间,没有人比鹿安清还有资格说这话了。
“白彦,曾经算是我的朋友。”
鹿安清淡淡地说道。
年少时,鹿安清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性格。他对外界的反应甚少,总是苍白着一张脸,漠然的模样,叫性情张扬的同族子弟暴怒。
他们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说辞。
“我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你总是这般模样,将来怎可能出人头地?”
【真是发了疯,这该死的鹿安清是怎么回事?这么打他都不变脸,鹿途看了,可要不高兴。】
“好生听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这人怕不是脸出了什么毛病,不然怎会如此?】
口是心非,听着是个好词。
只不过,环绕在鹿安清身旁的,多是恶意。父母的畏惧,族内的憎恶,同年龄子弟的排斥,让鹿安清越发封闭。
既然从不曾有人教导,他便也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上学的年纪,他在书院里遇到了白彦,从那时起,才算是过了一段好日子。
鹿安清从前不知道什么叫做坏,也是到了这时候,才逐渐学到了,什么是好。
尽管只有微弱少许,但也的确是进步了。
……直到,父母跪求他,为鹿途顶罪。
其实那对鹿安清,本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既是母亲要求,那算是偿还之前的恩情。
黏腻的触须擦过鹿安清的脚趾,乖戾地扭动了起来。
“我没想到他会和鹿途一起过来。”鹿安清平静地说道,“出事时,他认出了我,阻止了那些人,但少年义气不过一时,冷静下来便知道闹了事,便也一起逃走了。我伤势颇重,加之狱卒刻薄,还没到流放地,就差点死了,是太史令救了我。”
太史令对于鹿安清而言,不只是长官,也是恩人,更是难得的师长。
从未有人教导过鹿安清的东西,是太史令一点一点教会的他,让他知道何为喜欢,何为厌恶,何事该拒绝,何事该答应。
他就像是在扶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耐心地,细心地带着鹿安清,从无到有,从树苗到苍天大树。
“我在外十年,有两三年的时间,其实一直跟在太史令的身旁。”
一日,鹿安清坐在树下,望着外面飞过的鸟雀,忽而落下泪来。
他摸着眼角的泪,奇怪地看着太史令。
太史令乐呵呵地回看着他。
“怎么啦?”
太史令柔和地问。
“这些水,是为何而来?”他道。
他见过这些水,在母亲的眼角,那是眼泪。
可何为眼泪?
“安和是想到了什么,才会落泪?”
鹿安清继续抬头看着太阳,轻声说道:“我望烈日,被它刺伤了眼。忽而想起了母亲临别时的模样,又闪过白彦与鹿途一起出现时的画面,心口突然好像塞进了麻团,被紧紧束缚了起来……”而这泪水,也不知为何,就莫名掉了下来。
太史令走到鹿安清的跟前,大手抚摸着鹿安清的头发,淡笑着说道:“你先前不是问我,何为心痛吗?”
他的手指点在鹿安清的心口,轻声道。
“这便是心痛。”
“可我为何会心痛?”鹿安清困惑,“母亲和白彦,只是做了他们该做的事。”
不论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朋友,从他们的立场来说,好像是顺理成章。
“痴儿,你不该这么看。”太史令摇了摇头,“他们的作为伤害到了你,不管多么合理的行为,该心痛的时候,还是会心痛的。”
原来伤害,就会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