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明月(2)
作者:不窈窕
魏氏只能把满腔恨意投注在薛竹身上。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的云大哥!”
薛竹连连摇头为自己辩解,在明白魏翠娘满心至她于死地后,她半点也不敢疏忽不得。因为云浩,她内疚是真的,但怎么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薛竹还不想死,没人会想死,蝼蚁尚且偷生,而且她还要照顾姑姑,姑姑病重,缠绵病榻,家里的一应事情都只有薛竹来做,若自己也没了,姑姑该怎么办啊。
惶惶不安的女子泪水涟涟,无助为自己争辩的模样惹人怜惜。
尤其这还是个天生丽质的佳人。
薛竹打小就是云水村最标志的姑娘,杏眼桃腮,灿烂如春花,在场之人活了大几十年,还真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了。
可此番,也正是因为一副好容貌遭人觊觎,才惹出了祸事,连累云浩无辜被人打死。
魏翠娘越看越觉得刺眼,每看一回都是在往她七零八碎的心上剜一刀,她的云浩啊。
“怎么不是薛竹,怎么不是她,她生得狐媚,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否则为何别人会调戏她,而其他好姑娘没事,都是她勾引的。”
“按村里规定,不守妇道的女人都是要来沉塘,我难道有说错吗?”
魏翠娘誓要将薛竹钉死。
“你胡说,血口喷人,我没有勾引人,也没有不守妇道!”薛竹又气又急,话说得直打哆嗦,强撑着镇定把今日之事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仅仅是为了去镇上抓药,连累了云浩她很愧疚,但魏婶娘也不能污蔑诋毁她名声啊。
“我看阿竹不像狐媚之人,她也是无辜的。”
村中相熟的一位婶娘站出来为薛竹说话,魏翠娘也太没道理了。
“无辜?”魏翠娘疯狂大笑,喝道:“要证据吗,我有证据!”
“若非她勾引,我儿怎么会答应和她一块儿同行,都是证据啊。”
“薛竹她是个灾星,十足十的祸水妖物,从小克亲,克死了爹娘,克死了亲兄长,现下只剩姑姑个病歪歪的,别给村里招来了晦气。”
“何况,大家都忘了吗?前些时日,薛竹不过去了舅家一趟,金沙村全村都被土匪杀了干净,鸡犬不留。别的时候都没事,偏生她去了就有事,不是她招来的灾祸是什么?”
魏翠娘铁了心把一切罪名往薛竹身上推:“她一个灾星,落到土匪窝还能出来,早就不干净了,如今又害了我儿,还不快点把妖孽处理干净,想全村人都被她害了吗?”
薛竹听见魏翠娘颠倒黑白,周围的乡亲有被说动之意,忿懑又悲凉,不可以。
村里大半能主事儿之人聚在了村长家庭院,魏翠娘这么一道破薛竹的底细,牵强附会,他们默默交头接耳。
“薛家这姑娘命格着实不详啊,她爷、她爹身子好好的,自打她出生后怎么就接连撒手了,看来是被她克的……”
“青山观的道长也这么说过。”竟有人扯了个批命,笃信起来。
“金沙村全村被屠的事儿太邪门儿了,说不准真是她的干系……”
“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落入土匪之手,早就不干净了,依老祖宗的规矩早该处置,也不至于给云浩招来杀身之祸……”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审判了一番,仿佛薛竹当真是什么不详的脏东西,为了村子好,乡亲父老竟都同意了魏翠娘的提议,薛氏女水性杨花,祸水不祥,招来灾祸,需沉塘浸猪笼,严加惩处才是。
荒唐,怎会这么荒唐。
薛竹难以置信环视了一圈,想找出个可以救她之人。
她一双美眸顾盼,可怜又蛊惑人心,不少人痴迷沉醉,于心不忍,可就是这般,更加印证了说辞,薛氏妖物不祥,应该快快除之。
薛竹好不容易从人堆中找到一副面孔,当即欣喜若狂,“我是苏家的媳妇,是苏家人,村里处置我怎么也得过问苏家的意思。”
“我与苏家哥哥从小订下婚约,恪守闺训,从未有不当之举,绝不是那等不守妇道之人。”
薛竹看见了苏婶娘,她未婚夫苏慈的母亲。
仿佛找到了退路。
薛竹知道为何大家都默许了让她沉塘浸猪笼。
魏翠娘想薛竹给儿子偿命,村长痛失爱孙、悲痛难当,也顾不上公正与否,默认了。有村长的意思在,整个云家都认可了送薛竹去死的决定。
云家是云水村大族,村中姓云之人最多,上五代皆是兄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宗族,人多势众,村长、里正都出自云家,无人敢得罪。
旁观觉得过分之人,也不会为薛竹出头,大家都不说话,若自己站出来得罪村长,不值当。
相比之下,薛家何其人丁稀薄。
薛竹爷爷那一辈,薛家才离乡迁至云水村,爷爷、薛父相继去世,唯一的哥哥前年征兵上了战场,杳无音信,年前刚闻了邸报上的噩耗,全军覆没阵亡。薛竹母亲也早早病逝,家中仅剩下寡居的姑姑和她彼此相依为命。
孤儿寡母,如何能与人丁兴旺的苏家相比较。
唯一的希望在苏家!
薛父、苏父生前乃至交好友,约定儿女结两姓之好,成为亲家,打小给薛竹订下了未婚夫苏慈。
薛竹是有夫家之人,苏慈是个读书人,已是童生,功名在望,即便是村长也不可随意处置了他未婚妻。
只要苏婶娘来为她说两句话,村长也不得不顾忌。
薛竹满心希冀。
围观之人空出一条小道,苏婶娘站到前面,瞧了薛竹一眼,摆手别过眼去。
“今日大家都看着,我做主退了这门亲事,薛家侄女还没过门,不是我老苏家的人,她这样的祸水妖物,我苏家可供不起。”
第2章
苏大娘给了薛竹当头一棒,她没等来维护,反而等来未来婆婆割席。
苏母早想退了亡夫订下来的这门亲事,苏慈一表人才,马上就能考中秀才功名,步步高升,什么样的官家小姐娶不得?何苦娶村姑,还是个孤女。
魏翠娘这一招,正中苏母下怀,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再好不过。
苏母本就嫌弃薛竹无依无靠,她又进过土匪窝早没了清白,她当时就想退婚,只是苏慈不允,这回薛竹又惹出了祸事,苏母越发嫌弃,打定了主意退亲,苏慈不在,她做母亲的先代劳了。
”苏家沾染不起,村长也是为乡亲们打算,就任凭村长处置了。“
苏家不管,村长最后一丝顾忌也没了,“把她带下去,择个时间沉塘,大家都来,都好好看看,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下场。”
轻飘飘两句话就决定了薛竹的命运,薛竹被两个妇人钳制,压在原地不得动弹。
薛竹一时忘了动作,苏婶娘、她、她怎么会……
前路一片灰暗,她当真被抛弃了,没有人为她说话。
————
收殓云浩尸身,一应喜庆窗花门联都取下来,云家门墙挂上了白幡,布置灵堂。
灵堂漆黑,乌压压一片,黑暗中偶尔闪过几道白光,阴森又可怖。
云家人在灵堂前支了一个火盆,烧香点炷,痛哭之声不绝。
薛竹被关在灵堂后面的柴房里,等着明日自己沉塘而死的命运。
她形容散乱,双手以麻绳缚紧,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屋顶默默流泪。
灵堂的哭声隐隐传到了柴房,凄厉悲切,连绵不绝,黑暗中加重了她的恐惧。
云浩大哥死的冤,但她不想陪命,一想到明天自己就会被处死,薛竹浑身直打颤。
惊惧交加之下,她只能勉强自己期盼小慈哥哥赶回来救她。
薛竹关进柴房前,杨婶婶私下和她说了几句话。
一来,嘱托杨婶婶暂且瞒着姑姑她被关押一事,姑姑病重,知道了身子受不住,也救不了她,她不希望姑姑为她忧心了,只求姑姑能放宽心养好身体。
二来,是求杨婶婶给苏慈带个口信,快点赶回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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