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为何这样+番外(6)

作者:糖多令
阿箩身上冷冰冰的,贴近小儿郎,小儿郎以为冬日来了,他不着痕迹退一步,嫌弃地说:“阿飘姐姐你好冷。”

说完又问:“阿飘姐姐有什么招?”

“你看好了啊。”阿箩双臂内收,手腕紧贴着手腕,两手缩成拳头,憋了一股劲儿,劲儿憋够了,往外推出的那一刻,缩成拳头的手奋力张开。

这便是五雷掌。

阿箩做了好几遍:“学会了吗?你们小孩儿阳气十足,若鬼魂灵体来缠身时,这般做,有时候他们的魂魄灵体是会被震溃的。”

阿箩忘了是从哪儿学会的五雷掌,生前许多事情记不得,但有些事情肢体有了记忆,所以常常会做。

譬如五雷掌她以往在地府里便经常做,起初不知道是什么举动,只觉好玩有趣,直到被七爷撞见,教训了几句才知道这是凡人打鬼魂灵体用的招式,在地府里千万不可使的。虽然她已死,无一点阳气所在,但这举动让阴兵鬼差看了,他们会害怕。

小儿郎学了几遍,狐疑问道:“阿飘姐姐你骗我的罢?”

遭到一个小屁孩的质疑,阿箩不满,拍拍胸脯说:“我做甚的骗你?不信你就来试一试。”

小儿郎丢下手中的糖,像模像样做起姿势,双臂内收,手腕紧贴,双手成拳,他破喉“哈”了一声,一个五雷掌就打向了阿箩。

阿箩不住骂自己脑瓜进水了,怎么将自己做靶子给人打,小屁孩阳气盛强,一个贴近的五雷掌打来,囫囵只魂魄往后飞去,胸膛劈心里涌入两股儿火浆似的,一股儿往上流,一股儿往下跑,火浆将她的魂魄从里到外包裹,然后慢慢吞噬。

阿箩惨叫不已,囫囵魂魄分成多一缕少一缕轻烟似的,慢慢飘向谢必安。

谢必安才吩咐完牛头马面,一转头就眼见阿箩活生生受了一记五雷掌。

万幸的是阿箩当鬼魂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当了近百年,平日在地府里养的好,魂魄比寻常魂魄坚强,暂时分成了一缕一缕,但很快,这一缕一缕的魂魄飘进谢必安怀里,借了一点谢必安的鬼气,很快又变成囫囵的魂魄,在地上软成了一团。

分散又重组的魂魄气息有些弱,阿箩冷汗如雨,软在谢必安脚边,连咳带喘,说:“呜呜,七爷这五雷掌也忒厉害了些,阿箩险些就看不见您了,七爷说的没错,果真离了七爷身旁就会灰飞烟灭。”

吃糖的小儿郎只是想试一试,不想结果是如此惨烈,满脸顿生愧疚,谢必安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小儿郎逢上谢必安的眼睛,磕磕绊绊连说几句对不起就跑了。

阿箩原本就惨白的小脸,挨了一记五雷掌更惨白了。

飘向谢必安之前,阿箩先穿过了一棵花树。树枝受扰,花儿惊落,皆落在她身上。谢必安看着满身是花瓣的阿箩,问:“方才干什么去了?”

阿箩不敢有瞒,口齿不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换来的是谢必安的一句活该,蠢鬼天生要吃亏。

阿箩身子飘不动了,谢必安在一旁没有要帮她的意思,留下一把伞,自个儿走了许多步,一步都不曾回头。

阿箩死不死地半趴在地上,泪眼巴巴向着七爷的背影,清白的背影坚决如铁,她说:“七爷为何这样?为何丢下阿箩不管呜呜呜……”

“七爷瞧你十分有能耐,可为人之师授知识也,既能为人之师还需七爷?”谢必安动了意气,声口并不善。

这五雷掌能随便挨的吗?谢必安心里道。想当年挨了她的五雷掌,将养了数日才瘥,如今通红的印记还在胸口上消灭不掉,他尚且如此难受,小小一个姑娘的阳气都这般足,何况她受的是一个小儿郎的五雷掌,一介无能无力的小鬼头,将养个一年半载都是少的。

阿箩听了,原地学狗刨沙坑,未干的泪痕继续滴下几点泪:“七爷心狠,阿箩只能刨坑入地府,愚公能移山,一日刨一尺,挖上百年,阿箩也能入地府去。”

谢必安一步不停,不肯舍眼一看身后人,直到听到一声清朗的狗吠声,回头一看,一条卷尾大耳的狗子从她斜刺里来。狗子滴溜圆的两只眼睛不放凶狠之光,大似盆口的嘴不露上排尖牙,甩着尾巴,乐呵呵走到阿箩旁边,前爪一动,帮她一起刨。

刨坑可是狗子的拿手之技,它技痒,刨得卖力,没几下,阿箩这一团飘飘渺渺的魂深陷坑里。

阿箩伸手摸摸狗子的头,说:“多亏有狗大哥帮忙,这般,阿箩不需刨上百年。”

事情得有个收科,总不能真丢下阿箩在人间挖坑,谢必安冷然一笑,猥过身,挥一挥衣袖赶走狗子,阿箩见谢必安回来,喜孜孜道:“就知七爷不会丢下阿箩的,我与七爷主仆不知多少年,但是感情还是有的。”

谢必安脸色淡淡,将她从坑里拉出来,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条锁恶鬼的长链绑在阿箩腰上,说:“今日风大,正好。”

阿箩霎霎眼皮,不知谢必定话是何意,长链锁上腰,她还直呼锁太紧,有些喘不过气,要松一些,被放到天上去那刻还是三不知。过了许久许久,才渐渐意识到谢必安是将她当成风筝在天上放。

第7章 【去凡间】女鬼风筝

蓝天,白云与阿飘。

谢必安两脚在地上走,却把阿箩当风筝放到天上飞。

高空上的风儿猛烈,阿箩的眼睛被吹得怪痛。

未出幼的孩子七大八能看见这些鬼魂灵体,阿箩在高空里都能听见下边的孩子一边蹦跳一边大呼小叫:“哇,好胖的阿飘,胖如圈中牲口,竟然也能飘起来诶。”

阿箩脸色成炉子里的未烧完炭,一边黑一边红。

胖吗?那是因为衣服兜了风显得她胖,真是一群眼拙的孩子。

阿箩有一团粗俗之语想说,七爷为何这样待她?可是她气息掇掇,一个字也喊不出,默默将谢必安恨如头醋。

当然,只是暂时恨如头醋。

阿箩撑着一把伞高高飘在天上,因没有精力,随着风儿时而面朝天飘,时而臀朝天飘,时而两脚朝地篇,时而头顶朝地飘,或妍或丑,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

不知飞了多久,天渐渐向晚,树上结了一轮明月。

烛光相射,一天星斗错落湖面,阿箩往下一望,如蚁的行人哪管侵履的尘埃,带着謦欬,去酒楼斗酒,去茶馆吃茶,去看点上胭脂,绾起秀发的姑娘跳一段婀娜多姿的绿腰。

喧嚣里没人系意到谢必安这头灯残人散、冰山接冻云之景。

忽然,鼻子一濡,天开始飘起不痛不痒的小雨点,行人于檐下避雨,似实似幻的谢必安肩头有了湿意。

湿意压诗意,形孤影只的文人墨客笔路正温温,阿箩意态阑珊,拉着长链自己下来,停在谢必安肩头上,问:“七爷总是这般在人间来来往往吗?”

这般落落寡合的在街上行走,一走就是上百年,甘心寂寥,没有尽头可言。

“是。”谢必安随口回道。

阿箩出现之前,他一年里都说不上几句话,身旁人除了范无咎无人会寻他说闲话,不过除了范无咎也没人敢与他说话了。

阿箩飘到另一边去,将脸偎近谢必安,虚弱的气息洒在他颈里,含颦带笑道:“七爷,往后你且都带阿箩来勾魂,有阿箩在七爷就不是一个人了。”

谢必安的心在跳动,心跳到嗓子眼儿,把他想说的话都堵住了。阿箩不管他有没有回应,继续说:“阿箩不喜欢一个人,所以也不喜欢七爷一个人,虽然七爷总嫌弃阿箩,还把阿箩的批票藏起来,但阿箩还是喜欢和七爷在一起。”

提到批票,忒忒跳动的心垂垂静下来,谢必安沉吟片刻,说:“阿箩下辈子想过什么生活?”

突如其来的一问,阿箩没能立刻答上来,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出答案,谢必安捏捏她头上扎的两个花苞,说:“近日好好想想,阿箩的投胎佳期……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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