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燕(14)
只要他还在,阿姐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是他合心意的探子,可他究竟有没有把阿姐当作自己骨肉?!
祈静幽幽叹了口气。
祈七明了,双手蓦地松开,颓废的紧,“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祈静看着他,锁着眉头,眼神明亮,“小七,有的。”
只是——太冒险了。
祈静不能左右小七的人生,小七的未来是要由他自己选择的。
“你知道为何舅舅迟迟没有接我二人出去吗?”
祈静自顾自说。
她的手指划过滚烫的茶瓷边缘,无意识的摩挲了两下。
太多年了,祈七不是没有想过,母妃去了,去的太早,他对母妃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但母妃的家人呢?那些亲人呢 ?知道他们姐弟二人在宫中过的如斯艰难吗?若是知道,为何不接他们出去?
他曾经辗转反侧,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下去。
那年冬天,他生了急病,阿姐衣不解带的日夜照护他,花光了存下来的所有银子,甚至变卖了母妃留下来的首饰,在太医院的药童那里买了药,一副一副汤药灌下去,高热不退。
小药童来看过,只推辞自己救不了,一定要太医们出手。
可他本身就极其不得父皇待见,起名都如此敷衍,有哪个太医敢冒大不讳呢!
他烧的糊糊涂涂,昏昏沉沉,时而冷,如坠冰窖,时而热,如灼岩浆。
朦朦胧胧,他听见自己阿姐的声音,“你只消告诉本宫,谁能治好他!”
那声音凉凉的,握住他手的掌心却是暖的,奇异的慰帖了他的身心。
之后他坠入幻觉,几次都在濒死边缘,与索命的黄泉擦肩而过。
掌心的暖源走了,他难受得很,试图挽留,可张张唇,喉咙干哑,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七放心,你很快就会好的。”
有人用湿了的棉帕子替他润润了干裂的唇,刺痛感轻了些,接着就是脚步声,渐渐远去,他被烧的不省人事。
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又陆续被灌了不少苦的浓浓的汤药。
后来,他醒了,枕边没有阿姐。
是小成子。
阿姐为了找太医跪在宫里为信佛的太后专门建的小佛堂外整整一夜,那一夜,大雨瓢泼。
阿姐晕倒在佛堂外。
太后持着佛珠串念了句佛号走了出来,给他请了太医。
生与死,他都信他的阿姐。
祈静也不需要他回什么话,小七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在她母妃走的时候,她才知道了,整个皇宫就像帝王手底的玩具,牢牢被他掌控。
他也是个狠心的。
“我们的母妃出身淮南高氏,高氏虽然不为官,却是天下清流之首,我们的外祖父,桃李满天下,如今在朝的大部分官员,都多少曾经受过他的教导。”
祈七不太理解,说这个干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救他们姐弟二人,难道现下就会救?
他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这个念头早就被磨得一丁点也不剩下了。在宫里活着,他要靠他自己,于他而言,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阿姐。
“也正是因此,我们姐弟二人才会实现如今这般模样,母妃,也才会,”她吸了一口气,“是那个下场。”
祈静从来没有告诉过祈七关于母妃为什么去了的事情。
祈七很是惊愕。
祈静一鼓作气,继续说了下去,“不是他们不想救,是他们救不了。一旦他们插手被发现,等待整个高氏和我们姐弟二人的只有一个字,死。”
祈七忙往四周看过去,门窗封死,没有人再附近。
她食指关节敲敲桌子,骨节分明,十指如玉。
“周遭无人。”她知道祈七的顾虑,“你可知道二皇子为何离奇殁了吗?”
照进屋子的天光幽幽暗暗,祈静神色不明。
祈七知道自己二哥去得早,生母袁氏甚至为此从袁妃之位跌了下去,谋害了德妃,在冷宫自杀。
但这中间的关系,他确实不太清楚。
“是德妃出了手?”他猜测到,不然袁妃也不会疯了一样想毒杀德妃。
祈静摇摇头,“只说对了一半。袁妃亦或德妃,不过都只是命苦的。”
“真正左右生死的,还是他。”
“他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赐了德妃一种熏香,于常人无害,可对二皇子,近乎致命。”
祈七心惊胆战,这件事情,哪怕是在传言里,也与帝王没有分毫关系。
“你知道么,所有他的骨肉,都在出生之时就被下了毒。”
祈静惨淡一笑。
祈七难以接受,“不可能!”
他向来健健康康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问题,那人只怕是疯了吧,倘如真下了毒,那整个王朝,怎么会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