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368)
作者:经年未醒
纪稚珪深吸一口气,继续耐心解释:“师出有名,不管与成都京打还是不打,咱们都要占据大义。皇帝罔顾亲情人伦,残暴不仁,咱们得让全齐国的百姓都知道,这样百姓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而且,这也是试探,试探太后的态度。”
好累。
跟这帮大老粗说话真的好累。
周祈此刻的想法与纪稚珪不说一模一样,至少也是无甚差别。
起义靠莽,打天下不能只有莽。
可是,因为她是女人,想招募能人志士极其不易,没有人信她能干掉她的弟弟登上皇位。
到了晋乐郡之后,周祈觉得自己的处境比在明德宫里还要艰难。
她时常想起骆乔。
同为女子,骆乔怎么就能够让人信服,是因为她力气大吗?
如果自己也有这等神力,今日自己的处境会不会好上许多?
被周祈想念的骆乔此时也接到了成都京的情报,她手里的情报甚至比周祈还详细些。
“薛太后被她儿子软禁了。齐国这位皇帝终于硬下心肠了。”
骆意揉着老虎脑袋,笑眯眯地说:“早该如此。周皇帝实在优柔寡断,他要早有决断,他的孩子就不会一个个死得不明不白。”
“往沈黎侯家里藏龙袍,在沈黎侯大宴宾客之时被客人‘无意’翻出,那么巧,好几支金吾卫都巡逻到沈黎侯府外,把谋逆的沈黎侯抓了个正着。”骆乔把写了情报的信递给弟弟,“如此拙劣的计谋,谁给出的,很没有水平呐。”
骆意笑得很好看:“姐姐你就说,这计谋有用没用吧。”
骆乔亦笑:“好吧,能管用就是好计谋。”
骆找找抬起趴在前爪上的脑袋,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张口:“嗷呜~”
也不知它在叫什么。
骆意继续揉老虎头,对姐姐说:“周禧解决了薛家,就该解决周祈了。”
“派几个人去晋乐帮周祈,别让她输得太快。”骆乔道。
矩州那支起义军就是个草台班子,除了一个纪稚珪有点儿脑子,其他没一个能看的。
他们能起义成功那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了任何一样都不行。
起义军能坚持这么多年,周祈真要好好感谢闻敬。
“我知道,人我都已经挑好了,就等周女皇的信呢。”骆意问道:“姐姐不相信周女皇能赢?”
骆乔反问:“她拿什么赢?”
地盘、钱粮、军队、人才、民心,周祈缺的实在太多。
骆意点点头:“那咱们就帮起义军尽量坚持得久一些吧。”
第271章
周禧自从强硬地将一母同胞的姐姐远嫁他国, 就发觉母后也不是可怕的不可战胜的,他便放开了胆子,对薛太后的势力鲸吞蚕食起来。
直到时机成熟, 将薛太后在朝中的左膀右臂连根拔起。
从此, 齐国就是他一个人的齐国了。
薛太后比软禁在她的寝殿仁寿殿里,昔日热闹的殿阁, 总有来请安的妃嫔、进宫参拜的命妇, 殿里伺候的小宫人们一个个脸上都是挂着叫人舒心的笑容。
如今, 昏暗,冷清,薛绛叹一口气都能听见回声。
吱呀——
厚重的殿门被从外推开, 周禧逆着光在门前站了一会儿。
仁寿殿的正殿广而深, 周禧的印象中这里总是满殿辉煌,不像现在, 初秋的日光完全照不进去。
正殿深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在门口看着, 人影一动未动,他知道,那是他的母亲。
“母后。”
周禧跨过门槛, 手背朝后摆了两下, 让门前的侍卫、宫人内侍等统统退出去, 他想与母亲单独说说话。
“舅舅与几个表兄七日后问斩,其余者,男丁流放, 女子罚入掖庭。”周禧停顿了一下, 不见薛太后出声,又道:“舅舅想见母后一面。”
“不必了。”薛太后声音嘶哑地说:“没什么见面的必要。”
周禧抿了抿嘴唇, 负在身后的一只手握紧又放松,问道:“那姐姐呢,母后还想见姐姐吗?”
“也没有必要。”
昏暗中,周禧看到母亲头上的花树微微颤了几颤,正想说“如果母后求情,朕不是不可以留姐姐性命”,就听薛太后说:“包括你,我也没有再见的必要。”
周禧微愕,面颊抽搐了一下,心中翻滚起怒火,质问就要冲口而出,但他忍住了。
他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正好,江阳宫已经建好,母后就搬去江阳宫吧。”
周禧等了一会儿不见薛太后再开口,他甩袖转身大步离开。
走到殿门前,他就要跨过门槛,忽听薛太后说:“皇帝,不会以为能将薛家连根拔起,都是你自己英明吧。”
周禧抬起的脚放下,转身问:“母后此话是何意?”
薛太后不答。
周禧想追问想得到答案,可他心里对母亲的怨怼叫他问不出来。
母亲本该是这世上他最亲的人,可母亲眼里只有权势,没有亲情。
那么,他也不需要这亲情了。
周禧最终没有问出口,转身离开仁寿殿,吩咐内官准备太后移居江阳宫事宜,临近九月,秋高气爽,尽快启程。
只是对薛太后最后那句话他十分介意,已经日入时分了,也把太傅召进宫来商议。
九月初七,齐国太后薛绛的仪仗离开成都京往江阳郡而去。
次日,矩州起义军传檄天下,痛斥周禧乃不孝狂悖之徒,比西魏穆泰还昏庸残暴。
一篇檄文将两国皇帝都骂进去了,写这檄文的人有点儿意思。
建康宫显阳殿,闻燮听曹邑给他读檄文,点评道:“倒是没将朕也骂进去。”
曹邑哭笑不得。
闻燮懒得再听这种骂人文章,问曹邑:“席瞮与骆乔的婚礼是定在九月十五是吧?”
曹邑道:“正是。”
闻燮又问:“婚礼在许昌,不在建康?”
曹邑答道:“二人的确是在许昌完婚,不过建康这边,席家和成国公府也会开宴。”
闻燮:“哼!”
曹邑拿不准皇帝这是个什么态度,便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就听皇帝唤赵永。
赵永忙不迭地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你去朕的私库里挑几件看得过去的,赐给席卿与骆卿新婚贺礼。”闻燮想了想,加了句:“差人送到许昌去。”
赵永唉唉几声,带着几个小内侍去找管皇帝私库的大监。
“新婚贺礼肯定得喜庆些,陛下登基至今,哪家臣子成婚陛下赐过礼的,你们仔细挑了。”赵永吩咐私库大监和小内侍们。
挑选的奇珍异宝他觉得很好,给皇帝过目后,就派人装箱押送去许昌。
许昌城中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都是城中百姓自发妆点,热闹得堪比元节。
“咱们使君与骆将军婚礼当天,听说都可以去喝杯喜酒呢。”
“今年收成也还行,等十五那天,我提一袋米去给使君道贺。”
“我家的鸡生蛋多,攒了不少鸡蛋呢,那我提一篮鸡蛋好了。”
许昌的百姓们说着席使君与骆将军的婚礼,一个个面上的笑灿烂得比自己成婚还高兴。
今年夏至起北风,半月暴雨又连着旱了一个多月,许多州郡的粮食收成都受了影响。
豫州也受了些影响,不过从席瞮上任后就一直在豫州各处修建的水渠水库终于显现出了用处,因此豫州今年的收成也还行。
百姓们说着婚礼,说着收成,就又说到另一件事上来了。
“我听人说,使君请来种地的几位先生种出来的麦子比别人收得多,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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