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361)
作者:经年未醒
亦有不少人对骆乔的“咬文嚼字”表示赞同:“陛下的旨意里的确没说不能进去探望东海王吧,既然没说就代表是允许,有什么错。”
“谁都知道东海王是被圈禁在府中,那就是不可进、出!”
“陛下的旨意说的就是东海王极其家眷不可出府,你不认字吗?!”
支持和反对的当场就吵了起来,基本上就能看出对京中藩王就藩一事上谁赞成谁反对。
显阳殿里,闻燮这次倒没有大发雷霆拿鸟泄愤。
他很冷静。
“此女的确胆大包天,但如果真有她这身神力,也会如此,什么席荣柳光庭,什么门阀士族,朕统统都不会看在眼里。”闻燮对中常侍曹邑如此说。
“陛下爱民如子,不愿朝廷动荡导致百姓受苦,才叫奸邪小人钻了空子。”赵永在一旁习惯性地吹捧皇帝。
曹邑瞟了赵永一眼,对皇帝说:“骆将军此举,归根究底是想让彭城王与其母去封地上生活。臣以为,陛下何不成全了他们。”
闻燮眉心紧锁,显而易见的不乐意。
“曹常侍可别忘了,那个骆氏可是亲手杀了靖德太子,陛下仁慈才给她一条生路,她就该余生都为靖德太子赎罪,还想去封地上逍遥,没那好事儿!”赵永深知皇帝心思,只是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可以不提骆鸣雁杀闻端这件事,可他就是最快说出来惹皇帝嫌。
闻燮太了解赵永了,赵永偶尔会嘴比脑子快,但赵永忠心且能体会上意,在皇帝看来这点儿小缺点在绝对忠心面前不值一提,要不是这样,他恐怕早就被闻燮下令斩了。
如赵永所言,闻燮杀不了骆氏,当初还得发下赏赐安抚骆氏,心里一直是憋着气的,怎么会同意骆氏随儿子前往封地。
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口。
“陛下,徐州的黄刺史之前暗中投靠靖德太子,这次又频频阻扰何都督前往徐州上任,”曹邑说:“徐州军从武帝始就是我大宋皇帝的军队,不是任何州牧手里的势力。”
“哼,朕当初放黄进一马,他不感恩戴德,倒是愈发得寸进尺了。”闻燮怒道。
“黄进与何文斌相争,必然导致徐州动荡,若是徐州军出了问题,于陛下是大害。万不能因黄进一己之私,害了陛下。”曹邑说。
“对啊,”赵永附和:“那徐州军是陛下您的,可不是黄进的。施象观在邯郸瞎指挥,搞出营啸来,徐州军已经损失惨重了。好不容易攻下邺城,徐州军除了个马湖,就没有其他有功的将领了。陛下,这黄进该不是故意的吧。”
闻燮双目一厉:“他敢!”
“陛下,您当初封庄王为彭城王,目的不就是盯住黄进么。”曹邑道。
闻燮默然,他当初这么做的确有这么一层意思在,正是因为他发觉徐州军有点儿脱离他的掌控了。
这么多年,朝堂几乎是席荣的一言堂,尤其是邹山木堡被发现后,他这个皇帝越来越不被朝臣放在眼里了,从那之后,黄进的小动作多了起来。
曹邑说:“您让彭城王就藩,彭城郡的军政要务都要报与藩王,彭城王年幼不能理事,您可派长史前往辅佐,由此,何愁徐州军不重回陛下您手中。”
这话可是说到闻燮心坎里了,通过年幼的孙子掌控徐州大小事务,可比成年的儿子更好使。
徐州,就得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曹邑看出皇帝有了些意动,接着游说:“徐州乃龙兴之地,对陛下来说万分重要,相比起来,一个妇人实在无足轻重。”
闻燮撩起眼皮瞅着曹邑,冷声道:“曹邑,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朕面前说这些话的?”
曹邑一惊,连忙跪下,指天誓日:“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臣只会想陛下之所想,急陛下之所急,断不会收受旁人好处来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最好如此。”闻燮没有叫起。
曹邑头磕在金砖上,说:“臣不敢欺瞒陛下,还请陛下考虑臣之谏言,朝廷大事与一介妇人孰轻孰重,臣相信陛下自有论断。”
闻燮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赵永跟上之前对曹邑说:“曹常侍,言多必失,这还是你之前教我的。彭城王府的老王妃给了你多少好处,还是说,是骆将军给了你好处。”
皇帝没有叫起,曹邑不敢起身,他直起腰淡淡看着赵永,说:“你要觉得骆将军给了我好处,没给你好处,你大可以自己去要。”
赵永一噎,他哪敢啊。
悻悻地乜了曹邑一眼,快步跟上皇帝仪仗。
等显阳殿里除了轮值洒扫的几个宫人内侍再他人时,曹邑叹了一口气,在心底说:张瑾你小子,我可是按你说的做了,你非要我说的那最后一句我也说了,你最好不是故意害我。
第266章
曹邑在显阳殿里从下晌跪到入夜, 往来显阳殿的当值宫人内侍都瞧瞧的看这位中常侍,思索他是不是失宠了。
闻燮晚膳在皇后的含章殿用的,膳后夫妻二人对坐煮茶,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儿子在世时, 夫妻二人势同水火,儿子没了反倒让他们关系缓和, 虽然回不到新婚之时, 像这样平静的如朋友一样聊天是曾经没有过的温馨。
“陛下, 曹常侍也跪了两个时辰,这次就算了吧。”柳景瑕劝说闻燮,实话实说:“陛下身边本就没几个得力之人, 曹常侍追随陛下多年, 忠心耿耿,陛下万不可让忠臣寒了心。”
闻燮斟茶的手一顿, 看向柳景瑕,轻声说:“你知道朕是为何事罚曹邑么?”
“不就是劝谏陛下同意闻瑾就藩, ”柳景瑕微微笑了一下,接过闻燮手里的水壶,替他把茶斟满, “我认为曹邑说得没错。”
闻燮提醒道:“闻瑾就藩, 骆氏也会跟他一同前往封邑。”
“去就去吧, ”柳景瑕叹了一口气,“去了也好,眼不见为净, 总比老在我眼皮底下晃要好。”
得知儿子死讯时, 柳景瑕恨不得立刻冲到彭城王府去手刃骆鸣雁,但在皇帝几番逼迫骆鸣雁自尽, 又反被骆乔借献俘之名示威,她冷静下来,跳出皇后和母亲的身份,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件事。
不得不说,在闻端逼宫这事件里,骆鸣雁又有什么错,她不过是自保而已。换做是她柳景瑕,在那个情形下也会是那么选择。
只是骆鸣雁比较不走运的是,原本该为她撑腰的丈夫居然死了,倘若闻绍没死,谁又会追究她杀了太子之过呢。
就算她这个皇后再不甘,也只能吞下苦果。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曾经门庭若市的彭城王府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柳景瑕冷眼看着,不得不佩服骆鸣雁的韧性。
她居然撑起了彭城王府的门户,忍着奚落与白眼游走在建康的名利场里,给儿子延请名师教导,收拢闻绍的旧部,拉拢朝廷的新贵,为儿子去国就藩尽一切努力。
柳景瑕扪心自问,若自己落入此等境地,能做到骆鸣雁这样么?
那一刻,她对儿子的死虽没有释然,却也不想再对骆鸣雁为难,谁都不容易,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就让她带着儿子去彭城郡也好,今后怎样全看他们母子的造化。
对柳景瑕来说,谁继承皇位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陛下,您如今属意谁为太子?”柳景瑕很好奇,就顺着心意问出来了。
闻燮撩起眼皮瞅了柳景瑕一眼,沉默着,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说:“朕属意谁又如何,不过是下一个傀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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