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336)
作者:经年未醒
人才啊!
张瑾有意交好,按照何文斌的意思处置了他的前妹夫。
后二人来往多起来, 张瑾才知道这位何主事是个纸上谈兵的高手, 他本人手无缚鸡之力,连比较强壮一些的总角孩童都打不过的那种。
“你来信叫我帮你找个人打配合, 我立刻就想到了何贤弟,兵部侍郎,多合适。”张瑾对骆乔笑道。
骆乔赞道:“何侍郎短短几年从主事升到侍郎,可见才华横溢,唔,演技也十分了得。”在式乾殿里演的那一出任谁都觉得他嫉贤妒能刻意为难骆乔。
何文斌连连摆手:“才华横溢算不上,我能一路高升,也是仰仗张兄相帮,否则我这家世可升不了那么快。”
骆乔啧了一声:“咱们大宋这个升官看出身的做派,的确得改改了。”
“行了,越扯越远。”张瑾给骆乔杯中斟满,“今日就是老友叙旧,新友交心,别扯那些没意思的。”
朝中各种积弊已久,要改变不是一两个人一两句话的功夫,张瑾在干办处中郎将的位置十多年不动,除了他的确是这一块的好手之外,还就是因为他的出身。
他连寒门都算不上,大中正不肯给他品评,因此一直都升不了官。
何文斌能升迁,是因为他出身庐江何氏,虽不是门阀,也是有堂号的士族。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在宋国不是说说而已。
门阀把持朝堂把持晋升途径,任你才华横溢没有家世做敲门砖,也登不上天子堂。
何文斌深知友人心结,可他也算既得利益者,任何安慰的话说出来都带着一丝心虚。
“张叔,别气馁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年前谁能想到咱们不仅收复了洛、豫二州,现在还打到了东魏的家门口去了。”骆乔举了举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底气十足,“要不了多久,黔中也要收回来了。”
新旧更替,现在的当权者在逐渐老去,陆续掌权的年轻人总有人与老一辈的想法不同。
张瑾提醒道:“那位公主算不得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柳家大郎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你此去荆州得万分小心。”
“谁说我要去荆州了。”骆乔举起酒杯,把半张脸藏在其后,葡萄眼微弯成一个狡黠的弧度。
张瑾微讶,与何文斌对视一眼,两人忽而大笑,举起酒杯互相敬了一下。
“不愧是你,骆高羽。”
骆乔与他们碰了碰杯:“建康这里,还得仰仗您二位。”
张瑾调侃:“你与席家不是很要好。”
“与席家要好是一回事,但我也不能只与席家要好。”骆乔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小算盘,“我那外甥要去彭城郡就藩,徐州这块地儿我是一定得拿下来的,否则他们孤儿寡母在封地不得被人欺负死。”
门阀与皇族百年的默契,动哪里都不会动徐州,盖因那是武帝兴起之所,之于宋国是一种精神图腾。
偏骆乔要冒这大不韪,把徐州划拉到自己碗里来。
门阀与皇族达成默契,但你说巧不巧,她既不是门阀也不是皇族,她只是有一百多斤反骨罢了。
张瑾愣了一下,忽而笑了:“胃口不小。”
骆乔示意了案几上,满满一桌子几乎是被她一个人吃光的,一语双关:“我力气大,自然吃得多。”
何文斌大笑:“看得出来。”
“放心,我不会吃独食的,已经叫人再去买了。”骆乔话落须臾,干办处两个小吏一人提了两个大食盒进来,把案几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干净,再将新添的吃食一一摆上。
“你指挥我干办处的人指挥得很顺手。”张瑾斜睨着说。
骆乔说:“这都是我的人去买的,张叔御下太严,他们只能托人送过来。”
何文斌调侃道:“干办处的人都一个样儿,看谁都像奸细。”
骆乔招呼两人吃,别矜持,省得待会儿又被她吃完了。
张瑾无奈,我们可没矜持,是你吃太快,但凡你吃慢点儿呢。
何文斌本就不太饿,意思意思用了两筷子,脑中一直闪动着念头,踌躇好一会儿,试探着说:“徐州刺史黄进,看起来没什么能耐,实则左右逢源。”
“能在司牧徐州多年风雨不动,没人会小看黄刺史的。”骆乔说。
何文斌说:“如此,彭城王世子在封邑的日子恐怕不会如预期那样,尤其是他还如此年幼。”
“黄进与施象观这对多年的老搭档,二位觉得怎么样?”骆乔说:“施象观在馆陶,可馆陶有兖州的周访将军,他没什么用武之地。”
张瑾说:“施象观奈何不得周访,但对兖州军出身的豫州先锋军将军喻沣可不看在眼里,你离开邯郸,骆都督让喻沣镇守邯郸,邯郸还有徐州马湖,施象观大概率会放弃馆陶带兵前往邯郸。”
骆乔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张叔,你猜,豫州的将军个个都是猛将,皆可镇守邯郸,偏偏骆都督要派喻沣去呢。”
张瑾说:“请君入瓮。”
何文斌轻声道:“此乃险招。”
宋国与东魏的形势如此紧张,如同一个烧红的爆竹,就等一个引信便会爆开。
尤其入秋之后天气适宜、粮草充足、马肥兵壮,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邯郸一旦因主帅之争而乱起来,东魏无论是楼钦还是于坚都会趁虚而入,远在幽州的贺放估计也想,只是中间隔着邺京他过不来。
可此一旦事成,就不仅仅是一箭双雕。
骆乔道:“大风大浪出大鱼。”
她以挑衅之姿一路来建康,其中风险之大,多方都有,更有甚者会腹背受敌。
但她甘冒风险自然要做到利益最大化。
“这个时候,施象观应该已经到邯郸了。”
如骆乔所想,施象观的确带兵到了邯郸,并且一来就与喻沣发生了不小的摩擦。
“怎么,现在不是求我在战场上救你的时候了是吧,喻将军。”施象观一脸嘲讽。
喻沣刚被征兵入伍那年,在对相州杜晓的一战中,徐州军驰援而来,那时喻沣等一队人马被相州军围困,看到施象观带兵赶到全都激动得不行,高喊威武。
那时候他们喊威武,除了感激同袍的及时到来,还有就是威慑敌人让敌人知难而退。
那会儿才十七八年纪的喻沣没想到,施象观能记此事记这么多年,且找到机会就要讽刺他。
“施将军,这里是邯郸,”喻沣指着北边,“百里之外就是楼钦的大军。”
施象观傲然道:“我来这里就是为楼钦而来,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怕!”
“你怕不怕楼钦我管不着,”喻沣冷眉冷眼,“施将军记得规矩行事就行,否则,我们豫州可不是好惹的。”
施象观大笑,笑了都有半柱香时间,才凑近喻沣小声说:“你们豫州怎么样,我就是惹了又如何,他骆衡能拿我怎么办!”
喻沣双眸一厉,猛地朝施象观挥出一拳,施象观抬手一挡一退,抽出身上佩刀来。
喻沣亦操起一旁架上的长.枪:“骆都督的名讳其实尔能直呼的,不知上下尊卑!”且还是以那般轻蔑口吻。
两位将军打成了一团,从帐内打到帐外,劝架的都被波及,马湖捂着被划了一道的手臂狂骂:“娘的,打仗老子都没受伤,到这里见了血,有毛病吧!”
甘彭捂着肿了半边的左脸,无比赞同:“真是倒霉催的,敌人没打过来,自己人倒是先打起来了。”
马湖瞅着甘彭肿肿的脸颊,死去的记忆忽然就开始攻击他,曾经他的左脸也这么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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