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332)
作者:经年未醒
皇帝闻燮亲为两个儿子写下悼文, 站在建康宫最高处遥望着漫天白幡缓缓出城, 鬓边被风吹起的发丝近乎全白。
彭城王府已经摘下满府的丧幡,不过那些色彩鲜艳的东西也都收了起来, 换成素色, 曾经精致奢华的彭城王府霎时失了颜色, 府中之人的处境也是这般。
曾经鲜花着锦,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奉承着,现在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一些往日在外过于嚣张的管事仆役还被人教训了, 吃了苦头也没处说理,毕竟曾经他们也是这般不干人事。
骆鸣雁的情绪还算稳定, 闭门谢客,除了姚莹和骆乔骆意姐弟, 谁也敲不开彭城王府的门。
姚奎让妻子将姚莹叫回娘家,想问问彭城王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姚莹见了平国公府的人回了一句“没空”。
“娘, 您没必要同外祖父他们关系搞僵。”骆鸣雁劝道。
姚莹恨道:“当初我那样求他救你, 他都能铁石心肠。现在瞅着无事了, 他能若无其事,我做不到!”
骆鸣雁递了凉茶让姚莹消消火:“再怎么说也是骨肉至亲,外祖父既然能主动找您, 也是示好的意思。当时那情形, 谁敢救我,谁能救我, 只是避开总比……”成国公府的上门逼着我死要好。
姚莹也想到了这个,大声“呸”了一下,大骂成国公府上下。
等她骂完了,火气泄得差不多了,骆鸣雁再劝:“娘,阿菟承袭彭城王爵之事恐还需要外祖父帮忙,您就当为了我为了阿菟,去一趟嘛。”
女儿难得撒娇,姚莹拿她没办法,只好答应。
“不过也不用太急着上门。”骆鸣雁想了想,说道:“小乔的封赏估计这两日就会下诏了,等下了诏,外祖父应该会再派人来请您,到时您再去。”
姚莹撇撇嘴:“那你外祖父也是为了小七,不是为了你。”
骆鸣雁笑着说:“难道外祖父现在邀请您过府,是为了我,一个孀居之人么?”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姚莹气道。
“实话。”骆鸣雁懒懒地靠着凭几,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合欢树。
这棵树还是大婚那年闻绍亲手种下的,将近十年光阴已长得亭亭如盖,如小羽毛扇子一般的花朵在树上挤挤挨挨开得热闹,可种树的人已经不在了。
曾经她害怕过闻绍,怨恨过闻绍,甚至憎恶过闻绍,可当他突然之间离开,从此黄泉碧落再不得见,骆鸣雁能想起来的都是闻绍的好了。
“外祖父曾经支持南康王,后来南康王摔坏了腿。这些年外祖父旗帜鲜明地支持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却死于非命。”骆鸣雁带着些嘲讽地苦笑:“外祖父接下来不会要支持五皇子吧,那我建议他去支持闻旭,说不定能帮我报个仇。”
姚莹无语死了,却不想责备女儿如此编排她的外祖父,丧夫之痛,旁人根本无法理解体会。
“行,就听你的,等小七的封赏下来,你外祖父再找我,我就去。”姚莹转移话题,“小七和四郎呢,怎么没见他们俩?”
倒是老虎守在小朋友的身边,跟着严先生一起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骆乔、骆意到了建康,除了刚到那日在成国公府露了个面走了个流程,这些日子一直是住在彭城王府的。
自然会有碎嘴子说这于理不合,哪有不住祖父家,住堂姐家,且堂姐家还在办丧事。
但骆乔就是这么嚣张,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不服的,有本事找她单挑啊!
无疑,她就是在向皇帝表示——你要杀的人,我要保。
骆鸣雁决定不避去许昌,要留在建康争取王爵和封邑,骆乔定是要帮她的。
只要皇帝不敢真撕破脸,这娘俩的性命就没问题了。
至于其他……
“小乔去了席司徒府上。小意也有事外出了。”
席荣府上,一座靠水凉亭里,正在热火朝天烤羊。
“来来来,安息茴香,多撒点儿,香。”席荣递了个盒子给烤羊主力骆乔,满满一盒子安息茴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骆乔吃大户,就很大手笔地狂撒安息茴香,半点儿不心疼。
烤好的羊,扯下来羊腿,一老一小一人一只,啃得是满嘴流油。
“好久没如此痛快地吃烤羊了。”骆乔感叹。
席荣斜睨她:“怎么,许昌还能少了你的烤羊不成?”
“那我们许昌可不像建康这样的京城富贵地,哪能一盒子一盒子地撒安息茴香烤羊吃,我们很穷的,根本吃不起。”骆乔哭穷。
席荣哪里不懂:“知道了,秋饷会尽快给你们拨过去的。”
骆乔立刻抱拳,捧道:“席司徒威武,席司徒大气,我们豫州军上下感谢席司徒深恩。”
“少耍贫嘴。”席荣虚点了她一下。
“好嘞,我只吃不说。”骆乔专心吃羊,很快就干掉了一只羊腿,再去扯一只。
席荣年纪大了,胃口没有以前好,吃不了太多,叫人送了汤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看骆乔吃得头也不抬,对她的食量有了新的认知。
“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能吃。”席荣感慨道。
“我现在正是年轻的时候。”骆乔莫名就不服输,“不过您年轻的时候肯定没有我能吃。”
“胡说,我年轻的时候能吃掉一整头羊。”席荣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
“我能吃掉两头。”骆乔比了一个二。她力气大,食量也大,至今还没见过比她更能吃的。
席荣:“……”算了,比这玩意儿做什么,幼稚。
“你跟我家老大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席荣突然问。
骆乔长眉一挑,惊呼:“您老消息够灵通的,您把眼线安排在哪里呢,等我回许昌了就掀出来。”
“什么眼线!”席荣瞪了骆乔一眼,“是瞮儿自己写信告知我的。”
骆乔微讶,旋即眉眼弯弯。
席荣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骆乔,一时看得兴味盎然。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就早些把礼办了。”席荣催促道。
这话他也去信跟席瞮说了,言家中已经开始准备六礼,让他自己去猎一对大雁,其他都准备好了。
可席瞮回信说不急,骆乔当时人在魏县,正在准备进攻邯郸。
席荣就恨铁不成钢呐,什么叫不急,仗什么时候都可以打,这婚当然得快些结,走个六礼怎么着也要一年半载的,怎能不急。
家里连番去信,席瞮都回不急,现在骆乔送上门来,那席荣可不得催一催。
哪知,骆乔也说:“不急。”
“怎么就不急了!”席荣怒:“颂儿的孩子都可以满地跑了。”
骆乔有些吃惊:“席大哥都有孩子了,怎么没听蛮奴说。”
提起这个孙子,席荣气呼呼地摆了摆手:“别提那个冤孽。”
看得出来,席司徒被席臻闹得不行。
“的确冤孽,”骆乔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他居然说我把传国玉玺捏碎了,这天底下得多少人骂我啊。”
席荣也很无语,席臻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少有的了。
“对了,他人呢?”骆乔没见到席臻,本来还想揍他两下出气的,居然没见到人。
“被他祖母叫走了,也可能是怕你揍他,跑了。”席荣说:“别转移话题,你和瞮儿的婚事准备什么时候办。”
骆乔笑道:“说了不着急,怎么也得先把邺京拿下来吧。”
席荣挑眉:“有把握拿下?”
“一半一半吧。”骆乔凑近了些,小声说:“东魏的新皇,霍涣,身边我安排了人。”
席荣便不再多问,前线将领自有安排。
“有件事,想请席大父帮个忙。”吃完了羊,骆乔说了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我大姐姐的儿子,就彭城王世子,袭爵想必是没有问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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