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316)
作者:经年未醒
“东魏十六皇子?”闻端问:“就是那个被我们大宋俘虏过的废物?”
太子詹事愣了一下才点头:“正是。”
“他都能当皇帝,这世道可真是怪诞。”闻端嘲讽地笑。
太子詹事亦感慨:“可不是么,东魏一夜之间皇帝和二十几个皇子都死了,反倒是十六皇子不在邺京逃过一劫,时也命也。”
“时也命也……时也命也……”闻端不知想到了什么,惨笑着喃喃,那失神的模样把太子詹事给吓到了。
太子詹事还没来得及关心一句,就见太子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殿下!”
太子詹事连忙叫人帮忙,扶太子的扶太子,传御医的传御医。
等御医来诊断,闻端已经发起高热。
“殿下这是受了凉,染了风寒。”御医说着,忙开了方子叫药童去熬药。
太子詹事愁眉不展:“再过几日就是籍田礼,殿下这时候病倒,恐是不能去了。”
御医只能说:“殿下贵体要紧,缺一次籍田礼,陛下能体谅的。”
也只能这样了,太子詹事命人去宫中向皇帝告禀。
皇帝闻燮听过后,冷嗤了一声:“小家子气。”
殿中伺候的宫人内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显阳殿里的这句话很快就传出宫外,闻绍听说后哈哈大笑,然后又听来人说籍田礼上宣读祭文的是南康王,他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那死瘸子,凭什么!”闻绍暴躁一脚踢翻矮几,其上汤汤水水半数都洒他自己鞋面上,他更加暴怒,迁怒到屋子伺候的人身上。
“王爷!”
骆鸣雁真的很不想总是撞在闻绍发怒的档口,闻绍长得不差,可发怒是狰狞扭曲的脸实在丑陋,骆鸣雁每次撞见闻绍发怒总担心他失去理智迁怒到她身上来,
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躲过了这次也躲不过下次,骆鸣雁是来同闻绍说籍田礼的安排的。
闻瑾已有五岁,闻绍想在这次籍田礼上带着儿子一块儿去。
作为皇族下一代仅有的男丁,闻瑾的关注度还是挺高的,尤其闻绍喜爱在人前展示他们父子情深,籍田礼可不就是展示他慈父一面的好机会。
再有就是,闻绍想培养闻瑾与皇帝的祖孙请。
在明德宫多年无所出的情况下,皇帝怎能不考虑国祚延绵。
但骆鸣雁对此事持反对意见。
“正因为阿菟是下一辈仅有的男丁,如果明……东边那位受了刺激对阿菟下手怎么办?”骆鸣雁高声问:“阿菟还是个孩子,哪有什么自保之力!”
闻绍嗤:“本王难道还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不成?”
“但你并非时时刻刻都待在阿菟身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对阿菟下手,你怎么办?”成婚多载,骆鸣雁面对闻绍多数时候都是软和的,极少与他硬碰硬,除了在儿子的问题上,“届时阿菟有个三长两短,你后悔都来不及!”
闻绍铁青着一张脸,明显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怒火,他还有理智,知道骆鸣雁不是他可以随意发泄的对象。
“王爷,我知你爱重阿菟,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东边那位的行事越来越荒诞,你自己也说过,都不知他下一步往哪打,敌暗我明,我们就该更谨慎才对。”骆鸣雁放缓了语气安抚闻绍。
闻绍面色虽还是不好看,到底是把骆鸣雁的话听进去了。
“你既紧张阿菟,那便罢了。”闻绍松了口,骆鸣雁还来不及庆幸他这次没有固执己见,就又听他语气一转,有些严厉地说:“阿菟到底是男孩儿,你别想左了,把他养成个扛不起事的样子。”
“妾身知道了。”
骆鸣雁少在闻绍面前自称“妾身”,一般她这样自称就是不想再与闻绍就一件事纠缠不休了,放软身段给闻绍一个台阶下。
多年的夫妻,闻绍与她也有了默契,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到了仲春亥日,闻绍寅时起身,骆鸣雁跟着也一道起了身,叫来侍女伺候他穿上祭服,目送他出了主院。
“王妃,时辰还早,您再歇息一下吧。”侍女轻声道。
骆鸣雁应了一声,再躺下准备睡个回笼觉,可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没来由地发慌。
“世子呢?”她问。
侍女答道:“世子还睡着呢,有奶娘看着。”
骆鸣雁却忽然起身,叫侍女拿件外衫过来,“我去瞧瞧世子。”
侍女微讶,但手脚麻利地拿了大氅给骆鸣雁披上,点上风灯在前头照路。
骆鸣雁快走走到儿子住的院子,摆手叫仆役不用请安,进去看儿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没来由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这么折腾一下,她也就彻底睡不着了,干脆洗漱梳妆,沐着微熹的晨光在府中四处溜达。
彭城王府面积很大,前院后寝的格局,主院在正北,东北是彭城王子女住的院子,除了闻瑾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孩儿住这儿。
西北是彭城王的姬妾住的院落,东南住着彭城王的门客们,西南则是府里侍卫仆役的居所,府里的大厨房也在这一块。
西南有一处角门,是专供仆役进出的,骆鸣雁不知怎的竟溜达到这里来了。
她才一到,就听到角门处有人在聊天。
“今天街上不知怎么回事儿,多了好多兵丁。”
“籍田礼嘛,皇帝出行,全城戒严,正常。”
“可皇帝已经出城了,但街上还是许多兵丁。”
“那这样,是有点儿奇怪。”
“不止如此呢,我去南市采买时,还看到许多兵丁查封了廛市里的米行盐行。”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犯事了?”
“犯事也不至于所有的米行盐行都犯事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得告诉王妃一声才是。”
“对对对。”
骆鸣雁上前几步,对采买的仆役道:“街上具体什么情况,你跟我细说。”
仆役先是被吓了一跳,见是王妃,赶忙把街上的情形一五一十道来。
骆鸣雁眉头紧锁,直觉不对,快步去了正堂,把王府长史朱年唤来,又道:“去请严先生来。”
朱年来得很快,听王妃命调集府中所有侍卫,紧闭门户,任何人不得进出,不由吃惊。
严夙这时也到了,问道:“王妃,怎要锁府?”
骆鸣雁便把采买仆役所言简单同二人说了,忧心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可这实在不对劲儿,京兆府绝不可能突然查封所有米行盐行,这势必会引得建康京动荡。”
“正是。”严夙沉吟:“恐怕,来者不善。”
骆鸣雁说:“严先生足智多谋,我一妇道人家也没有好主意,只能先锁府,还望严先生赐教,接下来咱们该如何?”
“王妃性敏聪慧,不可妄自菲薄。”
严夙捧了骆鸣雁一句,再问过朱年府中有多少侍卫,多少防御工事,一条一条布置下去,朱年立刻下去安排。
“王妃,您守着世子便可,前院有在下看着。”严夙说道。
骆鸣雁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安顿好世子,就来正堂坐着。”看严先生要反对,她说:“我是彭城王妃,彭城王不在府中,我理当出面,守住这个家。否则,主子们都不露面,其他人该心生惶然了。”
严夙是闻绍最信重的幕僚,平日只在前院活动,寥寥见过彭城王妃几次也只是行礼问安,话都没多一句的,他对彭城王妃的印象只有一个粗浅的“骆乔堂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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