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308)
作者:经年未醒
从魏郡悄咪咪回来的女儿手里拿着把小刀在刻桃符, 身侧的箩筐里已有刻好的大半筐。
桃符巴掌大小, 周围复杂的福纹,中间有“神荼”或“郁垒”二字,很是精巧。
他出门那会儿骆乔才叫仆役送桃木来, 现在就刻了这么多, 速度之快叫骆衡有些惊讶。
看来女儿对她那身神力的掌控已炉火纯青了。
骆乔听到门有动静,抬头见是父亲, 忙放下小刀起身问安。
林楚鸿放下账本迎上前去,见骆衡额角、衣摆都是湿的, 往外看了看,嚯了声:“今日雪下得这般大。”
她忙叫骆衡去里间,又让仆役送来热水和姜汤, 且又吩咐厨下给跟着骆衡的亲兵随从也送姜汤过去, 还有吃食、炭火一类的, 别落下什么。
骆乔很知情识趣,抱着她的箩筐就移到了左边暖阁里。
把手边所剩不多的桃木刻完,骆乔叫人拿个锦盒来, 把一半的桃符装进锦盒里, 剩下的待明日挂在府里各处。
才分好,墨琴过来叫她:“都督让你过去说话。”
骆乔拍拍身上的木屑回到正屋, 骆衡已坐着喝热汤,林楚鸿继续看账本。
“阿爹。”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骆都督可真够开门见山,张口就是赶人。
“不着急,过两日再走。”骆乔顺势向父母禀道:“我待会儿出门访友,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骆衡问:“你是访哪位友啊?”
骆乔笑:“嘿嘿嘿嘿……”
“去吧,去吧,”骆衡赶苍蝇一样挥手,“访了友就赶快回魏郡,主将不在营中像什么话。”
“主将不在营中,才好让有些人搞小动作。”骆乔道:“阿爹且安心,那边都安排好了,有骄骄坐镇,小鱼小虾翻不起浪的。”
“邺京的老皇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驾崩,他一旦驾崩邺京必然大乱,我就等着这机会攻打邯郸,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攻到邺京去。这么重要一场仗,可不能叫小鱼小虾们给我使绊子。”
她在,那些人总有顾忌,行事不敢放肆。
她悄无声息走了,再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就看谁忍不住跳出来谁搞小动作了。
骆衡颔首:“你心里有数就成。”
“放心放心,可有数了。”骆乔拍着胸脯保证,“那我就出门啦。”
“去去去,看给你急得。”骆衡笑骂一句。
骆乔跑飞快。
夫妻俩对视一眼,骆衡长叹息:“真是女大不中留哇。”
林楚鸿轻笑:“你前头不还担心女儿孤独终老,现在不用担心了。”
“也是。”骆衡的思维相当跳跃,看到一立刻就想到五六七,“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准备去提亲?”
“……”林楚鸿吐槽:“你该不会已经看好日子了吧?”
骆衡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对,得先卜个吉日,我明日就叫军中的巫师给卜筮个好日子。”
林楚鸿:“……”
骆衡又想到:“你觉得是不是等铁牛攻下邯郸,凭功升官了,再去提亲比较好。她现在不过七品校尉,官职实在太低。”
林楚鸿温柔道:“要不等铁牛攻下邺京,升到幢主或将军?”
骆衡思考过后慎重点头:“也可以,铁牛升了将军,席家肯定不好不答应咱们的提亲。”
林楚鸿:“……”
你还真认真思考哈。
老父亲已经从提亲想到了订亲再想到成亲去了,要不是管家来报吴林那边送的年礼到了,他恐怕都能畅想到解甲归田含饴弄孙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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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乔是秘密回许昌,因此但凡外出就得伪装。
回来第一天,她的“薛猛”形象就把阿爹阿娘和小席使君都给吓到了。
她身量本就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出不少,身材劲瘦,身形修长,一举一动充满了力与美。
可她这么大了一圈的扮上,一头乱发加脸上一条可怕的疤痕,就真的“人如其名”,超猛。
现在,骆乔来刺史府是为访友,当然不能用“薛猛”的模样。
她着一身酡颜红饰霜色镶毛锦缎襦裙,长发梳成垂挂髻,从马车下来时戴着长幕篱把脸连半身都遮住。
席瞮早已等在大门外,见马车到了,下了台阶迎上前。
“小席使君安好。”骆乔慢步下来马车,朝席瞮福身行礼,举手投足很是文静娴雅。
骆校尉能文能武,能耍得了大刀,当然也可以仪静体闲。
反倒是席瞮,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骆乔,一时愣怔。
也几乎没见过她穿着襦裙的模样。
平日里骆乔多是一身利落的骑装或者是短打,都是能够随时随地让她打拳拉弓上马的好活动的衣裳。
襦裙不是没有,林楚鸿挺喜欢给家人置办衣裳行头,骆乔的襦裙就有好几大箱子,只是她甚少穿。
衣裳一换,步态一敛,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来我家铁牛也是十足十的美人。
“小席使君不请我进去吗?”骆乔福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席瞮的声音,干脆直起身来催促。
席瞮忙引手,与她并肩往刺史府里走,且问:“你现在是‘薛猛’还是‘薛娘子’?”
骆乔偏头,微讶:“你知道‘薛娘子’?”
那是她当年去元城县救杜晓时的化名,假冒齐国薛太后的族人,不过假冒失败了就是。
就她那一拳把人打飞八丈远的蛮力,她假冒谁的族人都不会成功,一动手就露馅。
“听阮皙彦说起过他在元城县的往事。”席瞮语气平淡地说。他不会说是他特意问阮瑎的。
“我不是‘薛猛’也不是‘薛娘子’,”进了刺史府,骆乔察觉席瞮已把府中仆役都打发了,庭中没人,她便摘下幕篱,一笑:“我是骆姑娘。”
骆乔出门前请琴姨精心为自己装扮过,眼如点漆,口如含住,誓要把前几日吓到小席使君的“薛猛”形象洗刷干净。
席瞮被结结实实惊艳到了。
旁人见到骆乔时常被她凶煞之气震慑,别说注意到她的相貌,胆子小的都不敢与她对视。
那是骆乔在战场上、在尸山血海里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气质,她还年轻,不懂得收敛,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收敛。
但席瞮一直知道骆乔长得美,鹅蛋脸,葡萄眼,鼻梁挺拔,唇如花瓣。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骆乔的脸,等反应过来时那张就印在了脑海里。
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骆乔不是在练兵就是在打仗,席瞮司牧一州也有仿佛处理不完的政务。
两人也没有正式地表明心迹,就是自然而然发现,我心悦你,你也钟情于我。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骆姑娘今日琳琅珠玉,光彩照人。”席瞮赞道。
骆乔逗他:“比起‘薛猛’呢?”
席瞮道:“‘薛猛’威猛,骆姑娘俏丽。”
“我们小席使君说话就是中听。”骆乔比了个大拇指。
席瞮抬手握住她的大拇指,修长手指缓缓插.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拉着她往主院走。
“我已叫人备好你爱吃的菜,温了一壶桑落酒。”
“我们小席使君就是贴心。”
主院里,炭火把屋子烧得很暖,骆乔脱下斗篷挂好,落座后把一直提在手上都不交给仆从的锦盒放桌上,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两枚桃符给席瞮看。
“我刻的桃符,明日你把这些挂在府里,叫魑魅魍魉不敢近你的身。”骆乔把桃符放在席瞮手里,又问:“现在刺杀你的人还那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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