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261)
作者:经年未醒
西魏使臣对粮食太心动了。因为蝗灾,之前好不容易压下的民乱渐渐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百姓吃不上饭,可不就得乱。
现在宋国朝廷最重要的事除了江州赈灾,就是与西魏和谈。
谁敢在这时候冒出来阻扰和谈,席荣准备好的锅就会扣谁头上去。
甭管是不是你做的,席司徒说是你,就是你。
“难怪他之前放任名士写诗作文攻讦他,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谢禹珪苦笑:“我就说席孟仁又岂是吃亏之人,他吃了多少亏,就会叫别人吐出多少。”
户部尚书闻人商霖说:“其实学生敬佩席司徒,至少在收复失地这件事上,无人可以指摘席司徒。”
谢禹珪沉默片刻,问:“你觉得,收回洛、豫二州后,席孟仁会不会加九锡?”
闻人商霖说:“谢公,咱们宋国,除了洛、豫二州,西边还有黔中、益州等地在他国手中。”
谢禹珪看着自己一手提拔的学生,半晌颔首:“你说的没错。”
第190章
宋国元嘉二十六年六月末, 西魏终于扛不住国内的压力,在国书上落印,昭告天下将洛州还给宋国。
国书上除了洛州的归属, 还有西魏因去年贸然对宋国发动战争的赔偿, 铜铁金银等,而宋国则赠予西魏十万石粮食, 两国修好, 互不侵犯。
两国国书一经昭告天下, 宋国上下无不振奋。
洛州归还,皆被后世史学家视作宋朝一统天下的开端。
七月初,襄、郢二州的大军进驻洛州, 驱逐西魏在此的军队。
宋国新任命的洛州刺史在七月初八抵达了洛阳, 与西魏的前任洛州刺史进行了交接,一个春风得意, 一个满面愁容。
洛州各郡县的郡守和县令全部换了,主簿往下的小吏没大动, 干办处郎将张瑾亲自坐镇洛阳清查西魏遗留官吏以及各路细作探子,有那在洛州经营铺子十几年的一夕之间关门掌柜失踪,也有左右逢源的名士被官府当众捉拿。
洛州乱中有序地易主, 隔壁的豫州不知压力大不大, 反正在白马县外土木作业的骆乔听说了洛州的消息, 就很羡慕,恨不得明天破白马,后天打颍川, 大后天就攻占了上蔡。
“我听说朝中已经定下豫州刺史的人选, 咱们可不能叫豫州刺史等着急了。”骆乔对她手底下的先锋军如此说。
先锋军们嘻嘻哈哈说“那的确不能叫豫州刺史久等”,然后土木作业得更起劲儿。
郭庭岂会眼睁睁看着骆乔在自己家门前大鹏展翅, 几次出兵,可骆乔和她的先锋军滑得跟泥鳅似的跑飞快,根本捉不到。
他们出城,骆乔跑了;他们回城,骆乔又来了。
郭庭派兵把防线前推,守住各路口,骆乔就轮番骚扰——忽然出现,一顿乱杀,火速离开,满地鲜血。
白马守军简直要崩溃了,听说要去城外路口驻守,都老大不情愿的,去了不是给骆煞星送人头么。
死守不出,骆乔就在城外大肆土木作业,半个多月时间她建了座瞭塔,比白马县城的瞭塔还高,瞭塔建成当日,她就在上头朝白马县城射了一箭,把城楼的檐射了个窟窿。
天生神力,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讲道理。
别说白马的守城士兵了,郭庭的心态都不好了。
阳武、封丘济水泛溢,损四千三百余家,害田几千顷,邺京迟迟不派人来赈灾,这时候又洛州易主,宋国十万大军陈兵豫州边境,叫豫州雪上加霜。郭庭甚至怀疑邺京是不是在准备效法长安,放弃豫州以求和。
他几次去信上蔡,使君虽多有安抚之言,可各方传来的消息并不能让他心安。
“郭——都——尉——”
忽然,白马城外的瞭塔上传来喊话,守城的士兵严阵以待,远远眺望,那瞭塔上有十来人早一齐喊话。
“良禽择木而栖——,高凤岐不行了——,你要不要投我兖州——”
守城士兵们听清楚是在叫郭庭投敌,慌忙去通知了郭都尉。
“尚永年已回邺京了,他知道邺京准备把豫州卖了——,他有退路你没有——,不过别怕——,我们兖州海纳百川,可以做你的退路——”
郭庭没上城楼,只叫士兵把喊话复述,听完后,嘲道:“雕虫小技!骆高羽还是年轻,不知道她这拙劣的离间计都是本都尉玩儿剩下的。”
来回话的士兵心想:那您年轻的时候也玩儿过这种雕虫小技?
“不用管,姓骆的攻不下城,在耍花招而已。”郭庭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士兵心上安定许多,行了礼后再回城楼,将都尉的话尽数转达。
士兵不知道的是,他一离开郭庭就叫来副将和军师,让他们去查尚永年的动向。
尚永年驻守陈留郡,这时候离开,无异于背后捅了豫州一刀。
瞭塔上的先锋军喊话郭庭三日。
第一日,郭庭部无动于衷。
第二日,城楼上有士兵试图朝瞭塔射箭,可惜没有骆乔的臂力。
第三日,郭庭出城想推倒瞭塔,与兖州先锋军在瞭塔下正面交锋,仅两个回合就回了城。
瞭塔周围的地形因为兖州先锋军的土木作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不仅是建了瞭塔,还建了箭楼,挖了壕沟,设置了拒马、鹿角木等,俨然一个小型营寨。
带兵出城的校尉简直要吐血,敌人在自家城门前安营扎寨了属于是。
“队长,今天继续喊?”火长甘彭问。
“今天换个内容,”骆乔说:“不喊郭庭了。”
三天了,郭庭再废也该打听到尚永年是真离了豫州回邺京,喊话也并非真想劝降郭庭,有的人能劝降,有的人宁战死不愿降,据兖州知道的,郭庭就是后者。
武将最懂武将,郭庭有气节。
他们连续三日喊话,目的是为扰乱白马守军的军心。
现在,他们要乱的是白马县城里百姓的民心。
十几个大嗓门士兵登上瞭塔,朝白马县城喊话:“东魏皇帝在定、瀛、幽三州横征暴敛,建飞仙楼炼仙丹,求长生。豫州水患,邺京迟迟没有赈灾,因为钱都被东魏皇帝拿去建飞仙楼了,白马的百姓们,你们等不到邺京的灾粮!”
豫州的阳武、封丘水患之后,州内的粮价飞涨,几乎是一天一个样,从灾前的五百钱一石飙升到七八两银一石。州府虽然放了一万石米粮赈灾和平准,不过是杯水车薪,眼见秋收在即,阳武、封丘两地不说绝收也差不离了,豫州其他郡县也因大雨毁了不少田,如果邺京不赈灾,照现在的情形这粮价怕是还有得涨。
邺京迟迟不赈灾,与皇帝修飞仙楼不说没有关系,但不是决定性因素,让邺京派不出粮来赈灾的根本原因是皇子们之间的争斗。
是的,皇子们。
可能是看皇帝一副濒死模样,又或者是年长的几个皇子身子骨也不硬朗了,东魏的皇位争夺已经白热化,几乎所有的皇子都下场了,就连骆乔曾经的“老朋友”十六皇子霍涣这等废柴都旗帜鲜明地加入了六皇子派。
皇子们尽一切力量打生打死死,八姓贵族们忙着站队互撕,赈灾这等国计民生的大事变成了他们政治斗争的工具,而豫州的高凤岐早因不服邺京管教隐隐一副要当诸侯的架势而把霍姓皇族和八姓贵族得罪了个遍,如此生死攸关之际朝堂上竟少有人替他说话。
邺京的消息被探子源源不断送来濮阳,骆乔听完后只觉得魔幻。
我们兖州正要攻打豫州,你们邺京为了争夺皇位都不管外头强敌环伺,你们有尊重过对手吗?
“也不是不能理解。”谌希得在骆乔“我不理解,我大受震撼”的眼神中笑道:“魏国起源鲜卑胡,在我中原大地因汉末乱世趁机侵占,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东魏皇帝霍协则是杀了魏国皇帝叛出后自立为王划地而治,是叛臣。东魏八姓贵族与魏国八大姓不一样,说白了,就是缺少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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