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125)
作者:经年未醒
“祖父和父亲在家中吗?”席瞮边走边问。
“都还没回来。”门房快步跟在他身边回话:“北边要打仗,老爷和大郎君连着几日都是深夜才回。”
席瞮点了点头,吩咐:“祖父和父亲回来,你说我在贷成堂候着。”
“是。”门房应道。
席瞮风尘仆仆地先去了老祖宗的院子请安,正好祖母和母亲都在这儿陪着老祖宗说话,他到是不用三处跑了。
王老封君等人听门房小厮来报,知席瞮提前回来了,都有些吃惊。
待席瞮进来,看到他满面尘霜神情疲惫的模样,都有些心疼。
“信上不是说,差不多要后日才会到?”王老封君等席瞮行完礼,忙叫他坐,吩咐侍女又是拿水又是拿果子,“看你这模样,是赶路了?”
席瞮喝了一杯水不够,叫人把壶放下,自己倒,连喝了三杯才缓过来,他急着赶路,路上水食就用得少了些。
“原本是坐船,在淮南郡换了马。”席瞮喝饱了水,才说话。
“船出问题了?”龙灵阳问。
“没有。”席瞮说:“我在淮南郡看到了檄文,就急着赶回来了。”
“这事啊……”龙灵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再说了几句话,王老封君看重孙模样实在疲惫,赶紧叫他去洗漱休息,原本是打算晚间一家人一块儿吃饭,也决定作罢。
“老祖宗,我没事儿,只是脸色看着不好,人精神得很。”席瞮笑着说。
“你们一个个都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当我不知道?!”王老封君哼了一声,“尤氏也一样,问她什么都说好,刁奴仗着点儿脸面欺她,她也瞻前顾后不敢轻不敢重的,也不知她在忧虑什么。”
申屠锦面色一黯。兖州刺史府那个放了细作进府的管事当初是她安排过去的,那会儿她也还算是新妇,对偌大的襄阳席氏人情往来还没有彻底摸透,只听人说那是有脸面的家生子,便想着应该能让二叔夫妻用凑手,却没想过,二娣娘家门庭没落,她能不能压制得住那些个有脸面的家生子。
这事非要算起来,二娣治家不严是一则,她申屠锦识人不清是一则,最后竟养虎为患,出了这么大个祸事。
申屠锦就想要起身跟王老封君请罪,被龙灵阳按住了。
她看着婆母,就听龙灵阳对王老封君说道:“母亲,依我看这事得怪老二,一天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个家都守不住,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王老封君嗔了儿媳一眼:“就你知道疼人。”
龙灵阳笑道:“这不是跟您学的么。”
顿时将王老封君哄得喜笑颜开。
“行了,你也别跟着杵着了,去换身衣裳。”龙灵阳对席瞮说:“你祖父和父亲这几日都回得晚,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们了,先去休息一下。”
席瞮闻言,行礼告退。
他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填了点儿糕饼果子,也没休息,去了贷成堂等着。
戌时,席荣和席矩才回府,进门就一同去了席荣的内书房贷成堂,席瞮正在屋中边看书边等着。
听到推门声,席瞮抬起头看到祖父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向席荣行礼。
席荣走过去,拿起席瞮刚才看的书看了一眼,问道:“怎么看起农书来了?”
“孙儿此番巡守,大有收获,就农耕一事有些想法,只是不知可行与否,便先找些农书来看。”席瞮道。
席荣颔首,坐了下来,叫儿、孙也坐,然后对席瞮道:“你急着赶回来,是看到檄文了吧。”
“孙儿在淮南郡看到檄文,便快马加鞭赶回来。”席瞮问:“祖父,真要打仗?”
席荣点头:“真打。”
“可是,今天大旱,粮食几乎绝收,从今冬到明夏日子都会艰难,此时大兴兵戈,于国无益。我以为,此时最该休养生息。无论是我宋国,还是二魏、齐国,此时发动战争,只会让百姓本就难过的日子雪上加霜。”席瞮激动地说:“我这次巡守江、湘二州,眼见百姓田间困苦,心中十分难过。尤其今年大灾,更不是兴兵北伐的时机。”
“以战止戈,有时是没有办法而为之。”席荣道:“你在路上没有听到关于传国玉玺的传言吗?”
“传国玉玺?”席瞮微愕。
席荣道:“三国有传言,传国玉玺被我宋国的小神童找到了。骆丫头因此在深夜在家中遇刺……”
“那她有没有事?”席瞮问道。
“她那力气,怎么可能有事,”席荣忍不住笑了一声,“有事的是刺客,据说胳膊腿都被她打断了。”
席瞮:“……”这就有点点凶残了。
“骆丫头遇刺,刺客是齐国暗探,又顺藤摸瓜在你二叔府上抓到了一个西魏细作。”席荣道:“传国玉玺的诱惑太大,就连皇帝也在宫中遇刺了。”
“那……”
“皇帝也没事,就是显阳殿的鸟死了大半。”
席瞮:“……”这也有点点血腥。
显阳殿满殿的鸟多次被朝臣上疏讽谏,然而皇帝我行我素,你谏你的,他养他的,还越养越多。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因为皇帝喜欢养鸟,所以建康京里家中没养个几只漂亮鸟儿的都不配说自己有头脸。
席瞮对皇帝的这种爱好不予置评,只是每次去显阳殿当差他都想把耳朵堵了,鸟太多真的好吵。
“那传国玉玺……”
“是真的。”
席瞮瞪大了眼:“啊?”模样看起来有点点儿傻。
席荣道:“传国玉玺是真的,是骆丫头找到的也是真的……确切点儿说,是被几个孩子找到的,在邹山木堡里。”
邹山木堡……那不就是……
席瞮看着祖父,眼神说明了一切。
席荣点头。
席瞮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一切的因由,为什么这一仗非打不可。
“檄文是谁写的?很厉害,一篇檄文震慑三国。”最终,席瞮只有这么一句话。
的确。
东魏、西魏以前是北边的胡族,首领被汉皇封了个代王,在汉时是辖制北方戎墨的一把刀;齐国则是西南夷族,汉时归附,羁縻弗绝。
汉末动荡时各路诸侯纷纷自立,胡夷也不甘寂寞,四处征伐,窃踞中原。
宋国一直以汉家正统自居,奉天征伐,复汉家威仪,一篇檄文使自己占据了大义,把三国都打成了逆虏。
再加上传国玉玺在宋国的传言,无一不是对奉天倡义的注解。
“那传国玉玺现在……?”席瞮问。
“兖州送鼎来时,顺道把传国玉玺一块儿送来。”席荣道。
“不献给陛下?”席瞮倒没有很意外,只是随口一问。
“我敢献,他敢接吗?”席荣肆意一笑:“福兮祸之所伏,咱们的这位陛下敢奉传国玉玺于宗庙,自称天子吗?”
传国玉玺是把双刃剑,没用好,就会伤了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要把传国玉玺藏起来,打铁还需自身硬呐。
知道这一仗是无法避免的,席瞮就不再多说,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巡守这一路的见闻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变了,以前的他是建康贵公子,不食人间烟火,虽常将百姓疾苦挂在嘴边,可百姓究竟有什么疾苦,所知寥寥。
现在的席瞮,模样还是俊美的,气质沉稳了,像是飘在天上的终于落地。
“祖父,孙儿想去工部做事。”
不想,席荣没答应,而是说:“你准备准备,过两日就出发,去骆衡帐下做个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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