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116)
作者:经年未醒
周访一拍脑门:“嗨,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老大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不过你怎么相看到建康去了?兖州的姑娘已经不够你挑了吗?”
尹氏又轻给了丈夫一下,把事情来龙去脉说给他听。
“哦哦。”周访被其中复杂曲折的经过搞得头大,假装自己听明白了,“所以,成国公府的大姑娘现在是在咱们鲁郡。”
尹氏点头。
周访说:“那你还叫人跑去建康打听做什么?人姑娘不就在你跟前么,你还看不着?”
“你懂什么,”尹氏白了丈夫一眼,“这婚姻大事,自然要慎之又慎。我自是信林妹妹的人品,可这娶亲到底不同,那姑娘我以前也没见过,林妹妹也没见过她那侄女几次,那我肯定得慎重。”
“有道理。”周访点头。
“正好你要去建康,叫凌姬跟着你一块儿去,不显眼不是。省得显得我们多疑似的。”尹氏说。
“所以,”周访总结:“我就是个障眼法。”
“对。”尹氏点头。
周访问:“那我送个鼎还要带个姬妾上路,我的夫人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我?我的名声会不会有损?”
尹氏反问:“是你的名声重要?还是儿子的终身大事重要?”
周访:“……”
尹氏:“反正你们男人不都这德行,还有什么名声。”
周访:“……”
尹氏:“你们这帮老爷们儿,就骆兄弟还有名声。你?呵呵。”
周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第84章
兖州修水渠引水缓旱情, 小神童从地下挖出个古镬鼎来。
短短一句话,要素实在是太多了,建康京都懵了好吧。
要修水渠引水不该是旱情之初就要修, 这眼看着天气就要转凉了, 兖州忽然修水渠引济水,最重要的是, 还以此为借口要了朝廷一大笔赈灾银子, 其中有半数以上是从皇帝的私库出的。
骂他们一句“草菅人命”都算是轻的。
然后他们修着修着就从地下挖出古鼎来, 一封奏牍送到建康,明面上歌功颂德,实际上暗示这个鼎可不是白送到建康的。
皇帝闻燮看到奏牍, 气得连摔了好几个鸟笼, 显阳殿里群鸟惊恐大叫,叫声震天, 显阳殿外老远都能听见。
本就在气头上,鸟叫声更加让闻燮暴怒, 吼着叫人把伺候鸟儿的兽奴婢拖出去打死。
八个在显阳殿当值的兽奴婢跪下连连磕头求饶,不一会儿额头就磕得红肿流血,可还是被赵永唤人给拖走了。
“陛下何必与蠢物置气, ”赵永躬身在皇帝跟前讨好劝慰, “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 如今暑气渐消, 奴伺候您去天泉池走走?”
闻燮这会儿却已经冷静了下来,甩袖坐回御座,吩咐:“把殿中清理干净。”
赵永对战战兢兢的宫人内侍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立刻安静地扶起鸟笼擦拭血迹安抚群鸟。
“曹邑呢?”闻燮问道。
赵永立刻答:“陛下, 曹常侍奉您的命,去太常寺督祈雨事宜了。”
闻燮沉默了片刻, 道:“去把席荣、柳光庭和谢禹珪叫来。”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太常寺的,都叫来。”
赵永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应了声,退出显阳殿,吩咐宫中快行去传召。
没过多久,太常寺卿公孙蔚和少卿蒙山受召前来。
等了约半刻钟,内史令谢禹珪和司徒席荣前后脚到了。
再过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样子,侍中柳光庭才姗姗来迟。
“老臣来迟,请陛下恕罪。”柳光庭进来后不紧不慢地请罪。
闻燮笑着道:“柳卿到底是有年纪的人了,脚程慢这点朕还是体谅的,不如朕下旨,允柳卿入朝不趋,柳卿以为如何?”
说着话,并隐晦地朝席荣瞟去一眼,想看他的反应。
入朝不趋这样的待遇是席荣都没有的,上一个可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之人是武帝闻信在陈汉加九锡后享受的待遇,再之后……大家都懂的。
皇帝这一手挑拨算不得高明,但他也不用太高明,他只需要表达出对柳光庭来迟的不满就行,自然有人帮他把话说完。
“陛下如此厚爱,柳侍中想必感激涕零。”果不其然,谢禹珪出言了。
“柳侍中已近致政之年,当得起陛下如此厚爱。”席荣更戳人肺管子。
柳光庭不得不奉手行礼:“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然臣无德无能,实在是惭愧,惭愧。”
邹山木堡之事能不了了之,盖因皇帝为安抚门阀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河东柳觊觎徐州,别说皇帝,其他人也是不能容忍的。
不动龙兴之地,是所有门阀的共识,河东柳想打破这个共识,这是在犯众怒。
因为这,席、谢两家与其附庸给了河东柳不少为难,高位显居的柳光庭尚且行事处处受阻,遑论其他柳氏子。
柳光庭几番筹谋皆不成,皇帝在此事上更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然他岂是轻易放弃之人。有困难就放弃,那柳氏早在席氏的打压下没落了。
接到传召之时,柳光庭正在明德宫面见太子。
从明德宫来显阳殿自然要比从门下省公廨要远上许多。
“诸卿想必都知道了,兖州有古鼎出世。”皇帝说道。
“天佑我宋。”众臣齐声道。
“朕以为,待兖州将古鼎送至建康再祀风伯雨师,上天更见我宋国虔诚,为我百姓降下甘霖,诸卿以为如何?”皇帝问道。
因大旱,建康设坛祈雨已不止一次。应该说四国皆为祈雨祭祀过。
可你四国祭祀归祭祀,该火伞高张还是火伞高张,一滴雨都没祈下来,要不是西魏旱情最为严重,早就有上天降罚西魏皇帝暴虐的说法在四国之内流传,闻燮怕是也免不了被“示警”一番。
如今宋国有古鼎出,皇帝想要在祭祀上借古鼎的祥瑞,以祈上天护佑宋国风调雨顺,乍一听没毛病,然在座众人都不是傻子,明白皇帝这是有意试探。
兖州在修水渠一事上受了“委屈”,古鼎又是因为修水渠而挖出来的,兖州没有将鼎和奏牍一同启程,显然是有条件的,而皇帝不乐意答应。
众人看向席荣,兖州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席荣笑了笑,没说祈雨一事,说起了骆乔:“卢乡侯之女虽说小小年纪,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兖州以工代赈之所以能有那么多百姓踊跃在各县衙门报名,很大程度是因卢乡侯之女亲赴修渠,兖州百姓受她激励。”
太常寺少卿蒙山跟着说道:“听闻这鼎也是卢乡侯之女挖出来,且鼎之大,寻常壮汉少说也得四五人才能从地下拖出,卢乡侯之女一人就将鼎扛上来,勇武非凡,不愧‘小神童’之名。”
席荣颔首赞同。
谢禹珪说道:“前些日子京中处处辱骂卢乡侯之女,也不知她小小年纪究竟犯了什么众怒,叫京中百姓竟如此口出恶言。”
“为尊为长者,该教导后辈纲常伦理,若尊长其身不正,焉知不会对后辈言传身教。”柳光庭一句话把各方都内涵了一遍。
皇帝冷着脸,目光不善地看着柳光庭。
席荣笑容不变,道:“柳侍中这是有感而发。”
柳光庭觑了席荣一眼,不言。
太常寺卿公孙蔚起身,对皇帝拜道:“陛下英明,臣以为古鼎于坛上,青烟可达上天,为我宋国降下甘霖。须得让兖州尽快将古鼎送来,未免耽误吉时。”
若以古鼎奉太牢还是降不下雨来,那算谁之过?
这句话在蒙山的心里换了一圈,然未免惹祸上身,他压下了说出口的想法。
“以古鼎之大,要送入建康赶上祈雨的吉时,公孙太常想当然了。”席荣说道:“除非另择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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