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113)
作者:经年未醒
始兴郡靠南,气候比较炎热,雨水也多,大小河流两百多条,这里的稻可一年两熟,若非山障路难行,蛇虫鼠蚁多,开化困难,又怎么不算个好地方呢。
席瞮在马车里一路颠簸,终于快到曲江县了。
从郴县离开后,南边这里又下了一场雨,雨后迅速恢复高温,下雨没有让各大小河流水位上升多少,反而让空气变得更加闷热难受。
炎炎午后,席瞮叫仆从在一处树荫下停车,一行人铺了席子坐着吃点儿东西,四个护卫去河边打水。
“郎君,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能到曲江县城了。”小厮给席瞮递上一个竹筒,里面是煮开又放凉的水。
席瞮点点头,这天太闷热了,随便动一下就是满头大汗,热得他都不太想说话了。
“舍人,到了县城,我等去各粮行先打听行情。”跟着席瞮一道出巡的户部员外郎颜正魁说道。
他们一行人有五十几人,钦差为中书舍人席瞮,副手是户部员外郎颜正魁和司农寺主簿邵郁,伪装成明着收布暗中收粮的商队。
一路上干掉了不少草菅人命的贪官和囤货居奇的恶商,也看到了天灾之下的惨状与人力的无能为力。
南行一个多月,玉树临风的席公子已经被太阳晒得一张脸黑不溜秋,为伪装行商伪装得像,他们还特意找了商队学习言谈举止,和行商的一些行话黑话。
现在这模样的席公子回到建康,怕是父母当面都不认识,走在长干里,也不会有小娘子掷香囊水果之类的了。
“不着急,”席瞮对颜正魁摇摇头,说:“曲江县是成国公的族地,我们先四处看看。”
颜正魁和邵郁对视了一眼,成国公不堪用,但骆家的骆衡在席家麾下风生水起,不给成国公面子,也得给骆衡面子。
邵郁心中暗暗鄙夷,之前还真以为这位席公子是什么铁面无私的正直人,不过是没遇到要包庇的人罢了,这不,就原形毕露了。
这么门阀公子装得光风霁月,做的又都是蝇营狗苟,恶心!
邵郁装得很好,但一路南行一个多月,席瞮早就看出此人有些狭隘,未免节外生枝,他解释了一句:“你们没发现,进入曲江县后,路上所见的稻田有点儿少吗?”
颜正魁和邵郁一怔,前者四处张望了一下,迟疑道:“稻田……少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席瞮没有再多解释,他本就觉得疑惑。
从郴县离开后,他们每经过一个村庄都会停下来找农人或里长问一问这边的收成。郴县田地井然,就算今年收成算起来会比去年低上不少,田地的数量、田里的稻苗和耕作的农人都没有什么差错。可到了曲江县后,渐渐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席瞮从建康出发前,收集了江、湘二州的县志,也看过户部的鱼鳞册,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记得差不离还是能做到的。
“颜员外郎,你应该看过始兴郡的鱼鳞册吧,鱼鳞册上记的田地与我们一路过来看过的田地出入有点儿大。”席瞮对颜正魁说。
宋国开国后丈量过土地,制作鱼鳞册存于户部,鼓励百姓开荒,各州郡县都会把开荒多少当做政绩报上朝廷,每年户部会根据上报的开荒数更新鱼鳞册。
“各地官吏多报开荒之数常有,”邵郁说道:“曲江县令为了政绩好看,报得多了些,也正常。”
席瞮道:“这可不仅仅是报得多了些。”
邵郁笑了笑:“是么,那就先去看看吧。”
颜正魁瞟了邵郁一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位攀上了河东柳被安排到钦差队伍里,一路上那叫一个事没多做话没少说,又是看席舍人不顺眼,又是看不起他颜员外郎出身寒门,一个七品主簿简直要上天。
休息完毕,一行人继续赶路,终于在酉时前到了曲江县城,查了照身和路引,在吏卒“居然又有布商过来”的话中进了县城。
在县城里找了家客栈,安顿好,席瞮就叫上颜正魁一道出门,邵郁收拾沐浴晚了一步,知道那两人出去不叫他,一阵气闷。
曲江县城的路除了四条大路、县衙门前的路和骆家祖宅门前的铺了石板,其他都是夯实的泥路。前头才下过雨,泥路湿湿漉漉一踩一脚泥,但又出了太阳,一些地方又晒干了,又变成满路灰。
“这曲江县城比起郴县来要差不少,就说这路,郴县县城可是大部分都铺了石板。”颜正魁说。
“郴县那是有富户捐了钱修路,”席瞮道:“这曲江县应该没有富户捐钱修路铺桥。”
颜正魁说:“这里是成国公的族地,成国公也不修路吗?”
席瞮摇了摇头,以成国公府的境况,还有他们的奢侈无度,哪里还有钱送去族地修路。
颜正魁想到了建康京里关于成国公府的种种说法,也摇了摇头。
寒门乍富,最重要的是守住本心。
两人在县城里四处闲逛了又小半个时辰,颜正魁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县城里的布行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第82章
布匹是人们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东西, 衣裳、被褥、枕席样样需要用到布,一个县城里有个几家布行很正常。
但是有几十家布行就很不正常了。
席瞮和颜正魁转了小半个县城,都不必仔细数, 这县上的布行多到离谱, 就给人一种这县上家家户户都在经营布行的感觉。
若是鲁地,“齐带山海, 膏壤千里, 宜桑麻, 人民多文采布帛鱼盐”,布行多一点儿也不稀奇,却也没有多到街上行市七八成皆布行的程度。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布行进去与掌柜聊了几句, 他们假冒的本就是收布的行商, 掌柜一听是来收布的,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两人。
“二位看着是生面孔啊。”布行掌柜给二人端上凉茶。
“是第一次来南边收布, ”颜正魁接过凉茶,略带点儿苦恼地说:“今年年景不好, 我们收不来多少布,打听到南边儿这里有布,这不就跋山涉水地过来了。”
掌柜点头, 叹道:“今年的确年景不好, 久久不下雨, 好不容易下了两场雨了,还不如不下,更热了。不过你们收布是来对了, 别说这始兴郡, 就桂阳郡,也只有我们曲江有布。”
“我看曲江处处布行, 以前从未听过曲江布的名声,竟是我等孤陋寡闻吗?”席瞮一脸惊愕的样子,仿佛不相信自己堂堂走南闯北的行商真的孤陋寡闻。
掌柜神秘一笑,没有多解释。
席瞮与颜正魁对视一眼,暂且按下了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掌柜收布的行情。
“粗布八百一疋,细布一千,练一千二,绢二千文。”
掌柜一报价,席瞮和颜正魁都惊呆了。
他们伪装的行商难道露马脚了?掌柜为什么报这么离谱的价格?还是把他们当做冤大头了?
“掌柜,你这价是不是太高了?”席瞮道:“二千文一疋的绢,建康都不要这么贵!”
掌柜笑道:“郎君说笑了,建康一疋绢三千文,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我收你的绢两千一疋,路上的损耗,各处的打点,到了建康你觉得我卖多少钱合适?”席瞮问。
“那就是郎君你自己的决定了,我们这儿都是这个价,不信郎君可以换一下打听。”掌柜看这俩外地人还一脸不服,想了想,透了个底:“这么跟两位郎君说吧,咱们这儿有豪商来收布,那都是用金结算的,豪商都不议价,他们是收了布出海卖到安南等小国去,赚得可比卖去建康要多得多。”
上一篇:请旨赐婚(重生)
下一篇:流浪猫宿主他又美又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