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107)
作者:经年未醒
他在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不动声色观察每一个人的反应,最细微的动作都尽量不错过。
闻旭就不用看了,以他的脑子是不可能做出这等杀局的,别人就算知道什么内幕也不会同他说,他这么爱嘚瑟的人,指不定别人说完他转头就嘚瑟得人尽皆知了。
太子闻端面色有薄怒,如果不是他特别会伪装,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对此事不甚了解,济阳江氏恐怕不是垫背的,就是对太子阳奉阴违。
三皇子闻绍,虽然不明显,但他的确是在幸灾乐祸,不管何人所为、因何而为,只要太子倒霉,他就高兴。
殿中所有人里让闻敬在意的,是皇帝。
闻敬有一瞬间捕捉到皇帝在听到他提及邹山时,皇帝喂鸟的手有停顿了一下,就像是……人们在听到非常在意的人事物时,下意识反应了一下,又飞快掩饰。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便又再试探了一句:“徐州乃我宋国龙兴之地,又临兖州,邹山就在徐、兖两州交界之处,照理说,不该有山贼,难不成邹山有什么宝贝,让山贼铤而走险。”
“行了。”皇帝放下手中喂食的勺,拿过宫人呈上来擦手的锦帕,边擦手边道:“今日之事,你们二人都有错,罚你们抄书,禁足半月,可有不服?”
四、五一同行礼:“儿没有不服,谢父皇教诲。”
皇帝还想再教训几句明辨是非兄友弟恭之类的话,然看到姿态恭敬的闻敬,他一下子就不想说了,摆摆手叫他们出去。
四人行礼告退。
在退出显阳殿转身的那一刻,闻敬朝御座看去,然而离得有些远了,他看不清皇帝了。
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邹山山贼会不会是皇帝搞出来的,意图挑起襄阳席和河东柳相抗。
皇帝不喜太子,拉太子垫背,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这就是皇帝做的一个局,杀柳氏郎君,挑起席氏柳氏对抗相争;嫁祸太子,离间太子与外家河东柳的感情;损太子名声威望,到时候顺理成章废太子,立他最喜爱的三皇子为储君。
闻敬这么想着,越想越停不下来,越想越觉得可能。
就是他被囿在深宫,能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能打听到的都是些传了十七八遍传得都快走样的消息。
他原想借闻旭大闹一场,把太子勾结山贼的说法钉成三皇子诬蔑的。若能成,说不定太子会觉得他有用而用他,他就不会再这般被动,什么消息都是他最后一个知道。
闻旭确实挺好利用的,他都成功了一半,最后却在皇帝这里折戟了。
皇帝厌恶自己。闻敬从来都知道这个事实,却是第一次实实在在感受到这份厌恶。
还是幼童的闻敬期待过皇帝的父爱,可深宫之中,他活着都是一件艰难无比的事情,那份期待早就被苦难磨得一干二净。
皇帝不认他这个儿子,他也不认皇帝是父亲。
如此,挺好。
可就在他计划好想要摆脱困囿,眼看有成功的希望,却因为皇帝的厌恶生生掐灭。
闻敬意识到——皇帝,他血脉上的父亲,是他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
他要想摆脱困囿,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那他所有的计划最该围绕的就是皇帝。
皇帝是君是父是强权者,闻敬之于皇帝只是一个蝼蚁,皇帝可以无视蝼蚁,而蝼蚁是绕不开眼前的庞然大物的。
闻敬回到平就殿,告诉殿中宫人内侍他被罚禁足,叫人紧闭殿门,他去书房抄书。
抄了一个多时辰的书,闻敬平复了心中的郁闷不甘,斗志十足地重新计划起来。
绕不开皇帝,就索性围绕皇帝。他先头在显阳殿猜测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做文章,要怎么去做文章?
第77章
在驿站停留多日的那封奏牍终于送到进了建康宫, 邹山没有山贼而是有一木堡私铸兵器,让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兖州一直把消息封锁着,连徐州都探听不到木堡究竟是做什么的, 徐州刺史黄进暗中往建康递过消息, 希望建康那边有人能对兖州施压,好叫他们徐州不至于太被动。
因此, 建康也不是人人都不知道邹山没有山贼有木堡, 只不过兖州行事太过霸道。明着下公符询问, 是前方将士尚在处置;暗中递话打听,被无视得很彻底。
建康京里,除了席荣席瞮祖孙二人, 没有人知道邹山木堡是干啥的, 就连席矩都不知道。
席矩官拜大理寺卿,为人刚正不阿, 他要是知道了私铸兵器一事,恐怕当即就会上表请彻查, 届时打乱兖州那边的安排。
在奏牍送进建康宫时,一封信送到了席府。
“二爷吩咐,要亲自交到司徒您手上。”送信的是席豫的心腹。
席荣微感诧异, 何事重要到必须让心腹亲跑这一趟?
他拆开信筒的火漆, 把里面卷成一团的薄绢倒出来, 展开来先习惯性地粗略扫一遍信的内容。
信不长,两眼就看完了,然而信上最后四个字犹如惊雷, 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席荣都给炸呆了。
真不是他看错?
再看一遍!
别说再看一遍了, 再看十遍,“传国玉玺”那四个不大的字依旧在绢上。
传国玉玺, 是他想的那个传国玉玺吗?
让隗钟火烧汉宫,各路诸侯找得眼都红了的传国玉玺,就这么被找到了?
席荣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呆了两息功夫也就回过神来,问明了席豫心腹是如何找到传国玉玺的,对邹山木堡的种种猜测拼上了一块比较关键的拼图。
“祖父。”
席瞮辞别友人回到家中,仆役就上前来告知他,老爷让他去书斋,他立刻就过来了。
“回来了。”席荣指了指身侧的坐席,让长孙坐下,然后把兖州送来的信递过去,“看看,你二叔差人送来的。”
席瞮双手接过,展开一看,双眼就死死盯在最后四个字上,整个人都傻了,那傻呆呆的样子看起来哪里还是鹄峙鸾停席公子。
席荣很满意长孙的表现,看,这里还有一个更没见过世面的。
“不就是传国玉玺,有那么惊讶吗?”
席瞮慢慢、慢慢转过脑袋,艰难说道:“祖父,传国玉玺。”
此时距离他震惊发呆了都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席荣点点头:“嗯,传国玉玺,找到了。”
席瞮终于缓过劲儿来,唏嘘道:“全天下都在找的传国玉玺居然藏在这么个地方,二叔他们怎么找到的?”
席荣便将席豫心腹的话简单扼要地说了说。
席瞮再度唏嘘:“谁能想到,传国玉玺居然是误打误撞找到的,这算是无心插柳了。”
他想象了一下骆乔暴力拆密室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遂笑着说道:“骆姑娘果真是天赋异禀。”
“乔丫头是个有福的。”席荣微一颔首,找到传国玉玺的经过暂且不讨论了,现在重要的是,传国玉玺在邹山的原因,他点了一个名字:“江又理。”
席瞮思索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对这个江又理是真的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能打理这么个木堡,又是私铸兵器又是四处敛财,这样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然而济阳江氏并没有惊才绝艳的人才。
不要就是此人自幼藏拙,要不就是济阳江氏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出于一些原因冒充成济阳江氏族人。
席瞮更倾向于是后者。
不过……
“木堡事发,这个江又理恐怕是活不成了。”席瞮说。
席荣点头,道:“还有呢?”
他有心培养长孙,不叫长孙学得跟他亲爹一样一板一眼刚正过头。不是说刚正不好,而是身处在席家这个位置,要扛起一族一氏不能只有刚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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