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燕归看到她，一时愣住。

那天晚上在水井下的洞穴里，因为光线过分阴暗，以至于姜小小去救人的时候，封燕归压根儿就没看清楚她的容貌。

这会儿人就在眼前，一身娇小的香叶红袄裙，外罩雪貂斗篷，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那张脸，点到为止的纯，不可方物的美。

除了眼神略有些呆之外，其余五官，无一不让他觉得眼熟。

这张脸，他见过，就在璃国皇宫最高处的九层宝塔里，在一幅画像上。

父皇说，那是璃国开国时期，太祖亲封的永安长公主。

算下来，应该是他的曾祖姑母。

一个在璃国，一个在燕国，时隔百年。

这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封燕归抿着薄唇，黑眸微眯。

“我脸上有东西？”

姜小小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问了一句。

谢浔听到声音，抬步走了出来。

封燕归迅速遮去眼底情绪，仰着下巴看向谢浔，“哎，你们俩什么关系？”

谢浔：“与你何干？”

封燕归指着姜小小，“本皇子看上她了，我要带她回璃国！”

谢浔敛眸，“是么？你能带她走出阴阳司大门，本王就让她跟你走。”

封燕归轻嗤一声，“本皇子还就不信了！”

他说着，上前要去拉姜小小。

然而，刚迈出两步，整个人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了了。

“你们这是欺负人！”封燕归抗议，“信不信，万寿宴上本皇子直接求娶……呃，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封燕归问姜小小。

姜小小看他一眼，没搭理。

封燕归又艰难地将目光挪到谢浔身上，“喂喂喂，你不会真想娶她当王妃吧？”

谢浔走近封燕归，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从容而优雅地从他脖子里把阴玉取出来，尔后缓缓勾唇，“恭喜你，猜对了，不过作为嘴贱的代价，你的东西，怕是得在本王这儿放几天。”

“偷袭，你也太不要脸了吧！”封燕归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谢浔把他的阴玉揣进袖子里。

离开之前，姜小小不忘提醒，“这是定身符，一炷香以后自动解开，辛苦你多站一会儿了。”

出了后院，谢浔才告诉姜小小：“刚才我从六皇子脖子里取下来的东西，是一块阴玉，根据他的说法，戴上这枚玉佩去鬼市，不会被发现是活人。”

姜小小回头，“我看看。”

谢浔从袖子里将玉佩取出来。

姜小小接过，这玉已经红透了半边，摸上去一股阴寒凶煞之气，的确是地底下出来的东西。

难怪那天晚上封燕归能安然无恙从洞穴里出来，原来是身上佩戴了阴玉。

玉主人生前应该很厉害，一般的小鬼不敢招惹。

姜小小有些遗憾，“可惜只有一枚，只能带一人去鬼市。”

谢浔道：“小小，要实在不行，就我一个人去，你在外面等我，我会想办法保护好自己的。”

姜小小一直忘了问，“你去鬼市做什么？”

“想淘个物件。”

但凡跟狼堇有关的线索，他都不想放过，哪怕只有一丝。

姜小小也不追根究底问他淘什么，只是说道：“我这儿之前来了个报案的女鬼，她去过鬼市，我问问她，有没有办法能让我陪你进去。”

二人来到大堂的时候，女鬼还在横梁上趴着。

当看到谢浔，女鬼顿时惊叫着四处逃窜。

姜小小一把揪住她，“你干什么？”

女鬼嘤嘤嘤哭道：“你别让他进来。”

那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太可怕了，靠近她，她会直接没了的。

一枚阴玉加一枚晶石，双重威压，使得女鬼魂体震颤，脸上又惊又怕，直往角落里躲。

姜小小并不知道晶石的事儿，只当是阴玉的威力吓到了女鬼，只好让谢浔在外面等。

等谢浔退出去，女鬼才逐渐安定下来。

这会儿大堂里没别人，姜小小直接问：“你知不知道，活人怎么去鬼市？”

女鬼想着，大人一定是改变主意，要帮她把新衣裳夺回来了。

心中有些高兴，面上却懊恼道：“我不知道活人怎么去鬼市，但我知道，鬼市上经常有活人。”

“经常有活人？”

“对。”女鬼点点头，“鬼市上的东西，有些是从墓穴里出来的，鬼用不到，只能卖给活人。”

“所以，每次鬼市开市，都会有活人通过特殊手段隐藏气息进去寻宝，这在鬼市上，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了。”

“只不过……”女鬼说到这儿，明显纠结了一下。

姜小小道：“有话直说。”

“不是每个活人进去都能再活着出来的。”

女鬼说：“鬼市每隔七天开一次，午夜开市。

每隔一炷香的时辰，就会有打更鬼沿街报时，打更鬼出现的时候，但凡在他视线内的活人，即便隐藏得再好，也难逃一死。”

说到这儿，女鬼咬了咬唇道：“大人，您已经让人给我烧了两套新衣裳了，被抢的我不要了，鬼市很危险，您不能去。”

姜小小才不管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只要谢浔想去，就算会跟鬼王鬼皇乃至冥帝对上，她也要去。

“燕京的鬼市在什么地方？”

女鬼说：“就在皇城下。”

她听别的鬼说过，那个地方原本是昭国皇都，后来被个很凶残很凶残的人屠了城，杀了很多百姓。

那个人很厉害，会移山填海，划地成江，他直接将整个昭国皇都给埋了，然后把新王朝的燕国都城建在上面压着。

地底下的那座城，慢慢就成了鬼市。

姜小小想着，别人都能去鬼市，她一定也能去。

至于办法……

姜小小突然想起了在云州见过的一个人，哦不，准确地说是一只鬼。

第105章 碰了就要买哦

姜小小一直等在阴阳司，等到天黑把嘤嘤鬼送走，她才跟着谢浔回了楚王府。

嘤嘤鬼临走前，不停地跟她说鬼市很危险，让她别去。

可姜小小心意已决，谁劝都不好使。

谢浔是最清楚的，小丫头骨子里除了暴力，还很执拗。

尽管知道没用，他还是劝，“小小，要不……”

“谢浔，你不用劝我。”姜小小说：“你想去的地方，我就是拼尽全力也会带你去。”

谢浔所有没出口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眼。

云州十四年，他的身边除了嘲讽谩骂就是欺辱指责。

从未有人真正尊重过他，更是从未有人，对他许过如此重诺。

刚入京那会儿对上黑袍人，她说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护他周全。

如今她又说，只要是他想去的地方，她便是倾尽全力也会带他去。

这一刻的动容，无以言表。

谢浔倾身，长臂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小小，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一定会。”

——

这天晚上，姜小小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还在想当初在云州提醒她别来燕京的那只鬼。

屋内烛火突然闪烁了一下，一阵阴风刮过。

片刻后，有东西到了房梁上。

姜小小坐起身，抬头朝着房梁望去。

上面坐着一只女鬼，正是在云州那会儿附身在方长跃的娘子身上那只鬼。

她衣着单薄，姿势慵懒斜卧在横梁上，没穿鞋，玉足露在外面，手肘拄着侧颊，眼尾细长，曲线凹凸有致，媚态横生。

“呵呵呵……小家伙，你是在想我么？”

姜小小也不问她是谁，直入主题，“我想去鬼市。”

“嗯？鬼市？那倒是个好地方，你现在上吊，成了鬼，咱们马上就能去，鬼市七天开放一次，应有尽有，可热闹了。”

姜小小没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女鬼见状，被气笑了，无奈叹息，“还真是个难伺候的小祖宗……”